正文 第18章 我的現場記憶(1)(2 / 3)

當時的舌頭樂隊處在鼎盛時期,機關槍迫擊炮一般的音符,犀利如子彈一樣的密集歌詞,再加上樂隊六人默契的配合,被崔健評價為最好的現場樂隊。他們每次出現,都能瞬間引爆全場的氣氛,根本不需要前戲,尤其是主音吉他朱小龍,隨便撥幾個音或者隨便亮一下他的六塊小腹肌,就能引來全場無數尖叫。

記憶中,舌頭演出最多的地方是黃亭子後麵的萊茵河聲場酒吧。每次演出觀眾都人滿為患,但每次演出都看不清吳吞的臉,因為他總是側著頭站在舞台中央,除了唱歌,話從不多說一句。經常有觀眾起哄:“主唱給個正臉嘿!”吳吞從不理會。酷掛了!

不演出的時候,偶爾坐在一桌,他也沒什麼話,隻有賊亮賊亮的眼睛不出聲地盯著你看,好像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一般。那時候,我不禁覺得這個詩人兼主唱有社交障礙症。不料,多年以後,已經轉身為民謠歌手的吳吞突然成了民謠舞台上的主持人,而且是個話嘮主持人……唯一沒變的,是他深邃表情中十分不和諧的清澈眼神。

後來由於小龍的遠走他鄉,舌頭漸漸散了。幾年後,鼓手李旦隨杭蓋樂隊走遍了半個世界,而貝司手吳俊德則把旅行者樂團做得風生水起。舌頭樂隊的外掛人員張智,離開北京先廣州後新疆到處遊曆了多年後,2010年突然拿出一張名叫《尼勒克小鎮》的民謠專輯,好聽得讓人跌眼鏡,樸實得令人傷感。

對外經貿大學南門的老豪運和女人街的新豪運,都曾經是紅極一時的搖滾現場酒吧。我在新老豪運裏看過無數場演出,給我印象最深的則都是謝天笑。老豪運時的謝天笑和後來他的冷血動物,歌迷遠不能和現在相比,不過也能集個百八十人,當時算多的了。大家去看老謝,好多人像我一樣,不是衝音樂,而是衝著砸琴和脫褲子去的,就為圖一熱鬧,而他差不多每次都能滿足大家,尖叫聲中,大家盡情而歸。

新豪運剛開業不久,人氣還不旺。有一段時間,每周四趙老大(趙已然)都要在那兒演出一場,每次都人煙稀少,經常就我們一兩桌客人。老大就在台上喝著酒抽著煙,跟我們邊聊邊唱,說話時笑嘻嘻的,唱歌時哭兮兮的。我們的情緒總是在他的說笑和歌唱中起伏升落。他的貧,及他歌聲裏的蒼茫悲苦與獨有的人生況味,讓我們邊笑邊心酸得不行,糾結不堪。有一次也沒什麼客人,來陪趙老大的謝天笑就上台瞎鬧,抱著吉他,唱了一曲又一曲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電視流行歌兒,比如《射雕》《霍元甲》主題曲什麼的,嘹亮,脆生生。樂得半死之後,我說,謝天笑原來是個唱流行的胚子,搞搖滾,白瞎了。這之後,我心目中對他的定位一直沒變,所以每次聽他在大型搖滾音樂節上聲嘶力竭的時候,我都跟旁邊的人說:“什麼都好,編曲、配器、演奏……什麼都好,要是換個搖滾嗓兒的主唱就完美了!”

2004年之後吧,亞運村那邊的無名高地成了我常去的地方。在那裏,看得最多的是馬木爾和他的IZ樂隊,以及沙子。沙子我追看了很多場,每次都會在老劉的話嘮中歡笑不已,在他那老煙酒嗓唱出的歌裏沉醉不已。而那時的IZ樂隊,是一支純哈薩克民謠樂隊,第一次聽,驚異於馬木爾的超級低沉而宏闊的嗓音,第二次聽,才把注意力轉到整個樂隊的完美的演奏配合。那時的樂隊成員是朱小龍和吳俊德,兩位新疆來的樂手,簡直無所不能,冬不拉彈得劍指如飛,每每看得驚心動魄,看了不知多少場,百聽不厭。後來,馬木爾搞起了實驗,很少開口唱了,我失落了好一陣,漸漸地就遠離他的現場了。不承想,2010年,當馬木爾帶著他的哈薩克新樂隊重新出現在人們麵前時,竟然完全超越了民謠和實驗,轟隆隆的哈薩克工業搖滾直麵撲來,瞬間碾碎了我的心髒,同時激活了我麻木已久的搖滾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