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透明眼淚(3 / 3)

趙世鎮就用我誰也不是的口吻告訴我,第一,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交易。第二,我不認識姚立。第三,請你出去。

我就被請出去了。沒有人因為我是個女人而加以憐惜,我穿著長裙,踩著高跟鞋,被警衛推出來時真是狼狽。

路過夜光咖啡時我進去喝了一杯。這間咖啡廳卻總在十二點前打烊,既然叫夜光,為什麼不把客人真的留到天明呢?

我需要有人留住我,因為天明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不敢想,也不敢去麵對。

最終還是要麵對,就像我在辦公室威脅趙世鎮一樣,我說你就不怕我去舉報嗎?

趙世鎮奇怪地盯我一眼,他說如果那個姚立真的是你下一個新歡,你這麼做了,害他比害我多。你忘了他是公務員,而我即將連中國人都不再是。

趙世鎮的思路永遠清晰,他的文藝氣息在我離開後就消失得幹幹淨淨,就像解除了一個魔咒。

姚立喝了酒,他本是不沾酒的人,可最近硬要培養,也就培養出來了。

喝酒是因為高興,那種幸福從天而降的高興。

他喝多了就把我翻過來,意欲奔突,可酒勁過後還能策馬揚鞭,那是小說裏胡扯的情節,真實情況是,他隻想倒頭大睡。之所以沒有睡是因為我今晚有點不同,臉上化了濃鬱的妝,濃得笑都笑不開了。身上裹了一層黑紗,從肩膀到腳踝。

我奇怪的黑寡婦打扮激起了他的探索欲,而且他今天高興,所以願意讓我也高興一點。

然後黑紗被抓下來,很順當,沒有勒住我的脖子也沒有勾住我的腳,我整個人雪白粉嫩,像大鳥一般展開自己,從胸,至腰,至小腹。姚立的唇沿途把熾烈的溫度留在那些地方,我甚至能聽見他身體裏的血嘩嘩地沸騰,然後知道他一直在騙人。

和所有男人一樣,他也愛新鮮香豔的性遊戲,裝作不喜歡,是因為不敢太喜歡,怕有朝一日我不見了,想念這些東西會難過。

他和趙世鎮一樣善於給自己留退路。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可以毫無障礙地越過我,狼狽為奸地湊在一起。

然後姚立的唇在我的小腹停住。因為那裏赫然出現一個黑色的紋身,很小,可是很清晰,肉眼可辯。

那是三個漢字:趙世鎮。

姚立狼一般嚎叫一聲,就從我身上彈起來。他光著尚且昂揚的身體,劇烈喘息,無比震驚,無比悲傷。

我贏了,我深刻地打倒了姚立,用沒有回頭路的方式。

我在賭,押上的是自己在姚立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與四百萬抗衡。我相信他愛我,所以他能心安理得地越過自己女人身上情敵的名字,心安理得地分走四百萬嗎?

我賭他不能。他隻會恨那個男人恨得要死。

我確定我愛他。趙世鎮在走與不走沒完沒了徘徊的時候,我從來做不了決定,可是姚立在刀尖上行走時,我立刻就知道應該怎麼辦。

愛情可以用很多種方式提煉到,做愛或者相擁而眠,我比較喜歡後者,真的。

可是此刻,我失去了它。

暗痕

我輸了,輸得很慘。姚立像狼一般衝出我的屋子時,我以為他有一天還會回來。

他沒有回來,趙世鎮也徹底離開,他的電話是在三個月後打給我的,他說你恭喜我吧,我現在華盛頓,我終於可以不用當中國人了。

他說姚立沒有娶你嗎?他現在是富人了。可是不好意思,我好象聽說那件事已經東窗事發,他正在被雙規。

趙世鎮就有那麼恨我嗎?就因為我沒有一直一直,給他留著那扇門。

我更應該恨他才對。身上的紋身洗掉很疼,我也去洗了,留下一塊難看的痕跡,每每不小心看到,就疼得連心都燒起來。

姚立被關後,我一直說服不了自己去看他。

這天收到一封郵件,發件人叫姚夏,還有照片,一個女孩子坐在輪椅上,穿著一條我非常眼熟的長裙子,笑得陽光燦爛。

姚夏在信裏對我說,如果不是為了治我的腿,哥哥不會去犯罪的。他總是相信我的腿能好起來,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包括愛情和前程。

她說,他曾說他想和你結婚,讓我給你當伴娘。

看這封郵件的時候,我正在畫一幅等著交稿的畫,主角是個女人,穿黑衣,長長的蕾絲像捆粽子一樣,幾乎裹住她整個身體。她在笑,腥紅的唇在一片黑色中分外刺目。

關掉郵箱,我重新拾起畫筆,一筆一筆,在女人的笑臉上,添上一滴透明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