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族醫學理論體係(2 / 3)

三、毒虛致百病——壯醫的病因病機論

壯族地區位於亞熱帶,山林茂盛,氣候濕熱,動植物腐敗產生瘴毒,野生有毒的動植物和其它毒物尤多,舉凡毒草、毒樹、毒蟲、毒蛇、毒水、毒礦等等。無怪乎唐·陳藏器《本草拾遺》稱“嶺南多毒物,亦多解物,豈天資乎?”無數中毒致病甚至死亡的實例和教訓,使壯族先民們對毒有著特別直接和深刻的感受,並總結了豐富多采的解救治療方法。據文獻記載和實地調查,壯醫認識和使用的毒藥和解毒藥在百種以上。邪毒、毒物進入人體後,是否發病,取決於人體對毒的抵抗力和自身解毒功能的強弱,亦即取決人體內正氣的強弱。中毒後邪毒阻滯信道或損耗正氣至虛極衰竭,都會導致死亡。隋·巢元方《諸病源候論》記載了嶺南俚人(壯族先民)使用的五種毒藥:不強藥、藍藥、焦銅藥、金藥、菌藥;晉·葛洪《肘後備急方》也記載了嶺南俚人防治沙虱毒、瘴毒和箭毒、蛇毒的經驗方。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唐·蘇敬《新修本草》收載了兩種壯族地區著名的解毒藥——陳家白藥和甘家白藥。這些記載都可佐證壯族先民對因毒致病及其治療解救方法的高度重視,並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有可能提高到一定程度的理性認識,在這個基礎上形成壯醫的病因論——毒虛論。

壯醫認為,所謂毒,是以對人體是否構成傷害以及傷害致病的程度為依據標誌的。有的毒性猛烈,有的則是緩慢起毒性作用;有的為有形之毒,有的為無形之毒;有的損傷皮肉,有的則傷害髒腑和體內重要信道。毒之所以致病,一是因為毒性本身與人體正氣勢不兩立,正氣可以祛邪毒,邪毒也可損傷正氣,兩者爭鬥,正不勝邪,則影響三氣同步而致病;二是某些邪毒在人體內阻滯“三道”、“兩路”,使三氣不能同步而致病。因各種毒的性質不同,侵犯的主要部位有別,作用的機製各異,以及人體對毒的抗爭程度不同,在臨床上表現出各種不同的典型症狀和體證,成為壯醫診斷和鑒別診斷的重要依據,虛即正氣虛,或氣血虛,虛既是致病的原因,同時也是病態的反映。作為致病的兩大因素之一,虛本身可以表現出軟弱無力、神色疲勞、形體消瘦、聲低息微等臨床症狀甚至衰竭死亡。而且因為虛,體內的運化能力和防衛能力相應減弱,特別容易招致外界邪毒的侵襲,出現毒虛並存的複雜臨床症狀。虛的原因,壯醫歸結為兩個方麵:一是先天稟賦不足,父母羸弱,孕期營養不良或早產等;二是後天過度勞作,或與邪毒抗爭氣血消耗過度而得不到應有的補充,或人體本身運化失常,攝入不足而致虛,總之,毒和虛使人體失去常度而表現為病態。如果這種病態得到適當的治療,或人體自我防衛、自我修複能力能夠戰勝邪毒,則人體常度逐步恢複而疾病趨於好轉痊愈。否則終因三氣不能同步,導致人體氣脫、氣竭而死亡。

四、眼睛能洞察和反映疾病——壯醫的重要診斷特色

壯族稱眼睛為“勒答”。壯醫對眼睛極為重視,認為這是天地賦予人體的窗口,是光明的使者,是天地人三氣的精華所在。人體髒腑之精上注於目,所以眼睛能包含一切、洞察一切,也能反映百病。眼睛長在“巧塢”上,直接受“巧塢”指揮,因此在疾病診斷上,把目診提到十分重要的地位。目診可以確診疾病,可以推測預後,可以確定死亡。人體內的髒腑氣血,“三道”、“兩路”、“巧塢”功能等,都可以通過目診而獲得相對準確的信息。

壯醫目診的要義是:醫者的眼睛可以洞察百病,患者眼睛可以反映百病。兩者配合,就可以診斷疾病。老一輩壯醫主要是通過肉眼觀察患者眼睛的神采色澤、靈活度、幹澀、視力、脈絡等診斷疾病。至後代有總結發展和提高,並受牛、馬等獸醫目診的啟發,形成了現在的一套比較規範的壯醫目診法。廣西民族醫藥研究所壯醫目診專家黃老五副主任醫師,在繼承前輩目診經驗的基礎上,經過多年臨床實踐,並借助現代放大鏡技術,把壯醫目診技術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在四倍放大鏡下,他可以通過觀察眼睛鞏膜的色澤、形態以及眼睛上脈絡的細微變化,來判斷疾病的病位,辨別疾病的病因病性並作出預後診斷。初步的整理研究觀察表明:人體不同器官、不同組織、不同部位的病變,都可以在眼白膜(鞏膜)上有特定的訊號反映區;同一器官、組織的不同疾病,在反映區上可有不同的異變訊號。還可據以判斷疾病的新舊輕重。他把目診的規律概括為:著色深淺判新久,彎曲頻率別輕重,脈絡混濁有濕毒,脈絡散亂為風毒,脈絡近瞳屬於火,脈絡靠邊屬於寒,黑斑瘀來藍斑蟲,目診仔細辨分明。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和廣西壯族自治區衛生廳已將壯醫目診列為重點科研課題,下達給廣西民族醫藥研究所壯醫第一臨床研究室,以期用現代科學技術闡明壯醫目診的原理並進一步提高診斷水平。

壯醫重視目診,但並不排斥其它多種診斷方法。如問診、聞診、脈診,甲診、指診、腹診等,都具有一定的特色。特別是問診主訴,是症狀診斷的主要依據。那些造詣較深的老壯醫,往往掌握多種診斷手段和方法,在臨床上合參運用,得心應手。壯醫基於天地人三氣同步和人體也是小天地的認識,對人體與外界相通的一些器官,如眼、耳、鼻、口、舌等,認為又可作為人體各部分的縮影或反映,在疾病診斷上具有特殊的定性定位和預後價值。驗之臨床,往往也頗為準確,、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壯醫對“三道”排泄物(尿、糞、淚、涕、嘔吐物等)的觀察也比較重視和認真,以其顏色、形態、氣味、數量的異常變化,作為臨床診斷的重要參考。

五、調氣解毒補虛——壯醫的治療原則

壯醫的這一治療原則,是根據壯醫對人體生理病理和病因病機的認識而提出來的,並有效地指導實踐。調氣,即通過各種具體的治療方法(多用針灸、刺血、拔罐、引舞、氣功等非藥物療法),調節。激發和通暢人體之氣,使之正常運行,與天地之氣保持三同步。氣病在臨床上主要表現為疼痛以及其它一些功能障礙性疾病,一般通過針灸、刺血、拔罐或藥物調氣即可恢複正常。毒病在臨床上主要表現為紅腫痛熱。潰爛、腫瘤、瘡癤、黃疸、血液病等急性炎症及器官組織器質性病變以及同時出現的功能改變。解毒主要通過藥物的作用來達到治療目的。有些毒在人體內可以化解,有些則需要通過“三道”來清除,毒去則正安,氣複而痊愈。以虛為主要臨床表現的,多見於慢性病、老年病或邪毒祛除之後的恢複期內,治療上以補虛為首務。壯醫重視食療和動物藥,認為這在補虛方麵尤其適用。因人為靈物,同氣相求,以血肉有情之動物藥來補虛最為有效。人應順其自然,通過食療來補虛最為常用。

壯醫上述治療原則的形成,可以追溯到久遠的年代。武鳴縣西周古墓出土兩枚醫用青銅淺刺針,說明早在二千多年前,壯族先民就知道製作工藝水平很高的金屬微針,作為調氣治療的主要醫療工具。1976年,廣西考古工作者發掘貴縣(壯族聚居地)羅泊彎一號漢墓,所得標本m1:248出土時內盛植物葉,經廣西植物研究所鑒定為鐵冬青,是流行於南寧的王老吉涼茶原料之一,同時是壯醫極為常用的清熱解毒藥。壯醫對毒藥和解毒藥的知識比較豐富,也佐證了壯醫解毒治療原則的形成是有實踐依據的。食療在壯族地區不僅壯醫熟諳其法,而且幾乎老幼皆知。一些山珍野味,因生長於大自然和深山老林,得天地日月純正之氣最多,壯醫認為其補力更勝一籌。對動物藥的長期應用,壯醫形成了一些頗帶規律性的經驗:如蟲類藥祛風止痛鎮驚;魚鱗之品化瘀通絡,軟堅散結;介甲之屬滋陰潛陽,安神定魄;飛禽走獸滋養氣血,燮理陰陽等。血肉有情之品氣血雙補,且多為美味食物,虛人常服自然有益,盛者宜少食,更不可過量,過量或腐臭則成毒之害。

六、壯醫對病症名稱的認識以及辨證辨病的基本方法

文獻記載和實地調查搜集到的壯醫病症名稱達數百種之多。其中不少病症名稱具有濃厚的嶺南地方民族特色。概括起來主要的痧、瘴、蠱、毒、風、濕6大類。隋·巢元方《諸病源候論》認為嶺南致病因素是一種“惡氣”,亦稱毒氣。乃由於嶺南陽氣多宣泄,冬不閉藏,致草水泉皆稟此“惡氣”,“日受其毒,發而為病’’。因此臨床上以毒命名的病名最為普遍。如痧毒、瘴毒、濕毒、風毒、蠱毒、寒毒、熱毒、無名腫毒等等。大類下麵又可分為許多更為具體的甚至十分形象的病症名稱。如痧毒分為熱痧、寒痧、螞蝗痧、漂蛇痧、紅毛痧、悶痧等;瘴毒分為青草瘴、黃茅瘴、冷瘴、熱瘴、啞瘴、煙瘴、嵐瘴、毒氣瘴等;蠱毒又分為蟲蠱、食蠱、水蠱、氣蠱等。風毒包括的疾病更為廣泛,有36種風和72種風之分。從馬山縣搜集壯醫手抄本《此風三十六樣燒圖》就列舉了衝風、肚痛風、急驚風、嘔迷風、撒手風、鯽魚風、馬蹄風、慢驚風、天吊風、看地風、挽弓風、蛇風、夜啼風、鳥宿風、鷺鶿風、馬王痧風、疳風、上吐下瀉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