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即位大典下來,他躺在**哈赤從前住的寢殿中,心下是何其的憤懣,隻有他自己清楚,以至於將喊進來多時的嶽托晾在了一邊,也不曾發覺。
“大汗是為了我阿瑪的事,才這樣憤懣麼?”嶽托主動問。
“怎麼不是了,若不是氣他明知我這大汗實權不多,還要來爭權奪利,我也不必向他行此大禮了。”對於嶽托,皇太極向來是無所隱瞞的,“從我答應做這大汗至今,統共立下五份誓詞,這前幾份全是在給自己謀福利,強調了自己的權益,又聲稱三大貝勒的特權與利益不可動搖,擺明了是要壓製我這個大汗。還要我敬兄長,愛子弟,不能因為兄弟子侄微有過失就懲處他們。說白了,也就是不許我沒收其牛錄與旗,不能許動他們分毫了。保障了自身的利益,這還不算完,但這第五份竟然說什麼不得背父兄而陰媚乎上,不得行讒間於汗王貝勒之間。言下之意,是明文規定了除他們以外的所有貝勒,都不許與我親近了麼?”
嶽托當初還真以為他代善誠心決定退出,卻不料是找了另外一個更省心的法子,鞏固自己的勢力:“我倒是想不到,阿瑪雖不再覬覦汗位,卻仍留戀權力不肯徹底撒手。”
皇太極:“從前,也是我小瞧他了。以為他怯弱,不敢抗事兒,卻原來也喜歡掌權。他一人獨掌兩支旗也就罷了,現在竟還要為了維護三大貝勒的地位,險些架空了我這個新上任的大汗。也是本事得很。”
嶽托與皇太極原是一條陣線的人,他與代善感情原也不好,若換了往常,一定同仇敵愾。可如今皇太極已是大汗的身份,不比從前能與他惺惺相惜,必須要有一個人也從這無休止埋怨的怪圈中走出來,而這個人也必須是嶽托:“請大汗息怒,我阿瑪原沒什麼野心,興許不過是為了他那些不爭氣的兒子們,才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大汗不要降罪我阿瑪。”
皇太極念頭稍轉,便已知他心思,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不是要追究。我滿洲人選擇汗王,向來誰的本領高便唯誰的馬首是瞻。憑他代善今時今日在朝中的地位,還能一力擁立我為大汗,我若是計較,便是我自己小氣了。至於我會向他,向三大貝勒行三拜禮,便是尊崇的意思,往後我自然會敬他們三分。”
嶽托客氣道:“大汗英明。”
皇太極合上案上的卷宗,又道:“不過,這份誓言倒也不單單是衝著我一人而來的。怕更多的,還是為了削弱多鐸他們三兄弟的勢力罷。畢竟他們兄弟三人一人一支旗,將來若是聯手,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啊。”
嶽托:“確實如此,誓言中三番五次強調了敬兄長,便是要他們唯自己馬首是瞻,不得稍有違抗。”
皇太極:“不僅如此,代善刻意拉開了三大貝勒與小貝勒之間的距離,意在尊卑有別。還賦予了自己對他們的管教權,與轄束權,擺明了告訴他們要認識到自己的身份,不要生事,往他們身上又狠踩了一腳。對旁人也就罷了,原本人微言輕。可他們手握兩旗,原可與他們平起平坐,共議國事,齊定大局的。現如今失去了額娘不說,連旗主應有的權益與地位都一同剝奪了,淪為附屬,真是殘忍。”
要知道,對於後金政治來說,失去了旗主應有的權益與地位,相當於失去了在商議軍政要務上應有的發言權。這是奇恥大辱。
嶽托遲疑了下,問,“大汗真的要遵從大汗遺言,將兩黃旗給了他們兄弟麼?”
皇太極沉默良久,沒有回答。
有些話可能連嶽托都沒辦法說出口,皇太極其實眼下,是恨代善的,又恨又怕。不管怎麼說,代善手上有兩黃旗,自己手上隻有一隻白旗,要真有什麼衝突,自己還未必就能攔得住。雖說是代善親手將他扶持上了這個位子,可若眼下他一個處理不當,興許將來作為大汗的日子,可不是不好過這三個字,可以輕易囊括的。別是鬧了半天做了個傀儡汗王,讓世人看笑話。所以,多爾袞和多鐸的那兩支旗,隻怕總有一個人是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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