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臉上倏地就變了色,趕緊跪了下去:“阿瑪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哈赤扔下筆,淡淡一笑:“罷了,這樣巴結的話往後少說,是順耳好聽不錯,卻終究也做不得真。你且起來罷。”
阿巴泰仍然頭點地,低低地說:“兒臣不敢。”
**哈赤倒是很明白他,問:“說吧,這又有為了什麼事?”
阿巴泰小心仔細地說:“請阿瑪恕兒臣直言,若以我後金為重,也該早立太子才是,請阿瑪三思。”見**哈赤不說話,又大著膽子說,“兒臣鬥膽,以為若要立太子自當要立嫡子為好。今大妃膝下育有三子,十二弟正值盛年,已有戰功;十四弟沉穩,少言寡語;十五弟聰慧,年少博學。不知阿瑪意下如何?”
**哈赤稍一沉吟,說:“十二頗有功績,戰場上也有果敢絕決,可有勇無謀,怕是難承大統。十四與十五確實機靈,尤其是十五,雖不愛讀漢書,偏唯獨抱著一本譯過來的《三國演義》不肯撒手。他看似桀驁的性子,好似不羈得很,卻像極了我從前的樣子,將來若上了戰場,必能有大出息。”說著,卻又歎氣,“隻可惜啊,他尚且年幼,也不知將來能否如我設想的一般。”
阿巴泰順著他的話茬,又接著往下問:“兒臣以為,年少繼位,未必便不能成才。且大妃德蘊賢良,性嫻禮教,若有大妃輔政,想必將來定能為十五弟分憂。”
**哈赤不答,隻:“哦?”了一聲。
阿巴泰接著說:“阿瑪從前讓兒臣們讀的史書上便有記載的,漢順帝幼年登基,有閻姬為其保駕。而漢惠帝在位時,也有呂後為其鋪路。推行經濟政策,實施文化改革,可算大於作為了。”
阿巴泰指出的這兩個太後,都不是善茬兒,臨朝幹政,獨攬朝綱,攪和得朝野內外皆不得安寧,險些誤國的厲害角色。劉盈脾氣溫和,又是個孝順兒子,雖隻活過了雙十倒也罷了,那劉保竟連皇帝的龍椅都還未焐熱,便被閻姬廢黜,結果連自己父親的喪葬都不得出席。
**哈赤不會聽不出這話中的意味,一字一頓,低沉道:“大膽!你可知道你口中那兩個太後在朝中是什麼德行麼,便敢胡言!”
阿巴泰已是跪在地上了,忙又趴下磕了兩個頭:“兒臣才疏學淺竟不覺失言,請阿瑪恕罪。”
**哈赤的臉這下可徹底拉下來了。阿巴泰確實不怎麼讀書,這也是皇太極委派他來的原因之一。若是讀書少,說話不體麵也就不奇怪了。隻怪**哈赤也是了解自己的兒子,心下縱有雷霆之怒,卻也怨不得這個沒文化的兒子,更遑論,他說的還是事實。
“起來罷,你原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哈赤說完,阿巴泰謝恩站起。
半晌無聲,**哈赤許久才問:“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阿巴泰也不跪了,隻說:“回稟阿瑪,兒臣愚笨,可朝中還無人會費心來教兒臣說話。隻是前陣二哥不勝酒力時,兒臣無意間聽他吐露的。他乃被廢之身,自然不敢到駕前來多舌妄議有關於太子的事。可兒臣私心以為,二哥是真心為後金著想,這份心思必定要叫阿瑪知曉,便鬥膽進言了。誰知兒臣學問不多,渾然不覺他竟說了反話,還請阿瑪饒恕。”
**哈赤:“沒什麼可饒恕的,代善這醉酒之言是不好聽,卻忠言逆耳。。。。。”他沒說完,歎口氣,接不下去了,“罷了,你退下罷。”
他這差事辦得算不錯了,才過了沒兩日的功夫,**哈赤便氣血鬱結,過勞發病前往清河湯泉療養。最要緊的是,他將手頭的政事全權交由四大貝勒暫理。這雖未表明心跡,卻也可見他是掙紮以後,放棄了讓多爾袞三兄弟繼承汗位的心思。
於是乎,**哈赤前腳才走,後腳便有大堆的人往皇太極府上跑。一時之間賓客如雲,平日朝中有交情或無交集的貝勒大臣乃至於城中有威望的大戶,幾乎就要踩破了門檻。四大貝勒之中,代善是被廢之身,另外兩位遠無即位可能,所有人都好像認定了皇太極會繼承汗位一樣,這樣轂擊肩摩的場景,便久久沒有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