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掌書記出使
百騎虎賁卷平岡,明光鎧天神下凡。
也難怪葉護直看得氣促神怯,任誰看了這等赫赫威勢的虎狼之師,友,為之膽壯勇氣倍增;敵,兩股戰戰未戰先怯。
看在藍柯仁的眼裏,親切與信心齊飛。這,就是母邦的軍隊,國之魂,民之膽。壯哉,斯軍!
葉護率領著頭人和幾名侍衛如飄零的一堆枯葉,即使在這生命力旺盛的季節,他們宛若驟遇強霜,偃伏仆地,蔫頭耷拉,如木偶被牽著迎上前去。
藍柯仁看葉護如此不濟,心中困惑不已。做為蕃軍,理應對所隨從的軍隊的強大高興才是,正如他自己,現在他的腰杆就從未有過的直挺硬實。
大唐安西使者團勒馬收韁,肅立當地。
藍柯仁看得眸子閃亮。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行軍時颯颯爽爽,如遊龍似虎豹,行伍謹嚴,左右相護,暗合節度。
立馬駐停,如刀切如斷崖,動靜之間的轉換在刹那間完成。動靜之間層次分明卻又似了然無痕。
端坐馬上,肅然如恒的士兵,自始至終如雕像山嶽聳峙,又似蘊積崖端的水勢,隻等待著開閘一刻的到來。
兩馬嘚嘚,緩步馳出馬隊,如弦線上架起的森寒箭簇,氣勢凝滯,攝人心魄。
藍柯仁的小心兒卟嗵嗵,鴨子高台跳水,怎也抑製不住激動興奮的心情,一張小臉紅樸樸兩眸子一閃一閃亮晶晶,就這麼撲上去嗎?
葉護腳步有些虛浮,臉上的肌肉卟卟跳動得比他的兩腿要歡實得多,雙足不是踩在硬地上,更像是踩在雲端上,深一腳淺一腳迎上前去。部族頭人們與葉護隔開一身之地,亦步亦趨尾隨於後。
一馬超前,一馬落後半個馬身。
超前馬上端坐一人。年約四十上下,臉帶風霜,雙眸精亮,一絡短髯垂灑頜下。頭戴軟襆頭,身穿常服,整個馬隊中惟一一個身穿常服的人。藍柯仁一見此人,心中的鬱結忽然猶如一縷春風拂過堅冰凜凜的河麵,冰化酥軟,裂紋陡現,立成崩塌之勢。藍柯仁看到了此人嚴霜般麵容中綻放的一叢貢菊,香不溢遠卻醒神,花不媚豔卻悠遠。
再看稍後半個馬身之人。此人一身甲胄,護耳翻轉上翹,兩肩頭各踞一虎頭,腹甲圓護如鏡,反映著熠熠輝光。額寬臉闊,一雙濃眉護著一對朗目,神光內斂,不著於外。赤紅色臉膛掛著漫不經心地淡定。藍柯仁突然生出不動如處子,動則如脫兔的評價來。
兩人離葉護五步外翻身下馬,踏前一步相候。
葉護上前施禮,口稱迎接大唐安西大都護上使。
穿常服之人安然受之,因為此禮乃葉護向大唐安西大都護所施,此人隻是代受,所以不需回禮。受禮之時此人兩眼不經意地掃視了葉護身後跟隨之人。
葉護施禮畢,此人這才再上前一步,施禮道,“大唐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高仙芝麾下掌書記岑參拜見葉護。”甲胄之人也口稱“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高仙芝麾下弓月守捉使馬璘拜見葉護。”
葉護一聽兩人所報官職,先是一楞,繼而臉綻富貴花,哈哈一笑,疾步上前,雙手扶起兩人,“岑掌書記,馬將軍,不必多禮,葉護怎擔得起?兩位大人,不避風塵,赤日炎炎,一路辛苦。快快隨我到軍營中歇息。”
岑參應道,“那就有勞葉護了。”
葉護一招手,“牽馬過來。”站在遠處的侍衛們趕緊催馬上前,竟還有人牽錯了馬,一個頭人在這一小堆堆裏不滿地小聲咕噥著,也不知道他在抱怨誰。
等把馬換回來,又發現馬少帶了一匹,又鬧鬧哄哄地再牽來一匹。
葉護看著手下手忙腳亂,錯漏百出的臭樣兒,臉上的慍怒之色如黑雲壓城,但當著兩位上使,又不好發作,隻在一旁陪著岑參與馬璘訕笑扯犢子。藍柯仁掩在人群裏替葉護難過不已。
岑參與馬璘對眼前葛邏祿人的忙而亂的場麵視若無睹,眼神始終一片平和,並沒有不屑之色漏出。
葉護見兩位上使並沒有不悅之色,慍怒之意稍去,恭謹之情益甚。
吵嚷一番後,葉護侍衛在前引導,迤邐走向葛邏祿人營帳。
一路上,藍柯仁兩眼就沒歇著,早變作兩隻蒼蠅飛舞在安西騎士身邊,聞個不夠,看個不夠,兩眸子裏濺著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