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柯仁哪裏知道對麵人的心理,對方力不消,他隻有死命抵住。對麵的力道刹那間消失,他雙手捧著玉琮就像背後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蹬蹬蹬向前疾衝,直撞進多彌幹的腋下。
“啪啪,”掌聲響起,一把雄豪的笑聲投進平靜的湖麵,激起千層浪。“好好,兩人旗鼓相當,不分上下,精彩,實在是精彩。”葉護一臉笑容,拍著雙手走向場地中央的三人。頭人們也一個個眉開眼笑,跟在葉護身後,呼啦啦如犛牛群集。四周的歡呼聲此時響起。號角聲倏忽鑽入隱沒無聞。
葉護一手牽起藍柯仁一手拽著多彌幹,像拳台上的裁判,把兩人的手高高舉起,迎接來自四麵八方的歡呼聲。
遠處一波波的歡呼如潮湧來,聲傳數十裏,綿綿不絕。
“小兄弟眼神銳利,於萬千變化中找出最銳利的一點,難得難得啊。”
“多彌幹用勁巧妙,收發自如,已臻用刀極致,不愧我族第一勇士之譽。”
“是,是,兩人都是大英雄真豪傑。”馬屁之聲滔滔不絕。
“好,好,今天是個好日子,你們兩個快快去換了衣服,隨我去迎接大唐使者。”
葉護再看了一眼正在惶惶無依的黛爾娜一眼,“黛爾娜,你也去吧。”
“啊?啊,嗯,”黛爾娜一溜煙鑽進人群,消失不見。
葉護左有藍柯仁右有多彌幹,身後拖拖拉拉,一眾頭人與侍衛跨馬相隨。
藍柯仁騎在馬上,一路上暈暈忽忽。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弄明白為什麼他現在還活著,似乎經過這一場風波,他的地位更高更穩固了。
事情怎麼走到了這一步,他到現在也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他本來是抱著以命搏命的想法,與敵偕亡是他想到的最好的結局。縱不濟,也讓對方惡心一輩子。
畢竟是少年心性,鬱悶隨著安西使者的到來煙消雲散。還有什麼比安西使者的到來更讓藍柯仁興奮的呢?身處異鄉異族之中,咋聞同鄉同族的人來了,雖不至於初聞涕泣淚滿衣裳,但心裏那種依歸感清晰可感。
與葉護並馬走在迎接隊伍的前排,忽然有了衣錦還鄉的感覺。
藍柯仁坐在馬上,東張西望,一幅新鮮好奇的樣子,看什麼都那麼親切友好。
不過,不對呀。葉護與頭人們各自穿著最為華貴的衣服,他們並沒有正規部隊,每個部族都穿著他們部族的服裝,這在藍柯仁眼裏看慣了也沒有什麼。隻是後麵跟著的應該是葉護的衛隊吧,而藍柯仁記得侍衛是有統一的著裝的。而現在滿眼都是雜色服裝,長短不一,新舊各異。再看行軍,雖然每個人都竭力做出昂首挺胸的樣子,但怎麼看都像是強裝出來的。
藍柯仁還記得大食使者到來時,葉護與頭人們沒有親自率隊出迎,但那軍容與當下相比,直有天壤之別啊。藍柯仁眼光搜尋著,在人群中他找到了侍衛領阿裏施。
藍柯仁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癡。心裏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妥了。
前方一騎來報,安西使者就在前方。
葉護下令全隊疾行,一股煙塵散漫起來,如同烏雲下吊掛著無數的黑點。
大唐使者的隊伍從一處埡口轉出來時,葉護下令全隊就地等候,他隻帶著幾個頭人和侍衛迎上前去。竟然是下馬步行。
藍柯仁看看那些頭人們,頭人們臉色如常,並不覺得棄馬步行去迎接大唐使者有什麼不妥。
安西使者自東北來。太陽已近中天,炎陽正烈。
百人左右的隊伍自埡口轉出時,正迎上從中天瀉下來的光線,光線如水銀撒在唐軍身上,立刻耀出一片光輝。背依青山綠樹,胸前光芒爍爍,如同一塊鐵板轟轟然開出來。雖隻有百人,但陣列森然,軍容鼎盛,人如虎馬如龍,宛如森羅殿裏走出來的追魂閻王。
藍柯仁心中大讚。偷眼看葛邏祿人。一個個臉現驚恐畏懼之色,腳步有些虛浮踉蹌起來。
這與大食人黑袍包裹全身比對起來,恰形成鮮明的形象。一個就是小鬼,而另一個就是捉小鬼的閻羅。
葉護一見安西使者隊伍的赫赫軍威,兩腿突然像灌了鉛,眼神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