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斯訇很為自己這段話自豪,長這麼大,他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大動腦筋去對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作過這樣明白的思考。現在的那斯訇就像一個孩子眼神裏期待著大人對他的褒獎。
藍柯仁的手掌不由得蠢蠢欲動起來,眼神瞟著那斯訇的脖子看了又看。直看得那斯訇脖子後的涼氣直冒。
那斯訇眼睛一轉,看著藍柯仁的眼神變得神聖起來,催馬上前,馬頭對著藍柯仁坐騎的脖項。藍柯仁眼神一凜,射出一縷攝人的光芒。
那斯訇湊近藍柯仁的耳朵,小聲地說道,“您,就是”說著,手往上指了指,“您就是從那上麵下來的吧?”
“嗯?上麵?”藍柯仁抬頭看了看天,汪汪藍的天空,澄澈萬裏,“我是從上麵下來的?”
藍柯仁的眼神慢慢帶上了笑意,宛如落在清水中的一點墨。
那斯訇眼睛中的崇敬似長江大河,又似眼前沙漠之沙,無有窮盡。看到藍柯仁的眼神,那斯訇腦洞大開。又湊近了些,“您知道嗎,多彌幹,”
“多彌幹是誰?”
“就是那個想殺您的人。他呀,葉護身邊號稱第一勇士。平時狂妄,太狂妄了。您猜,多彌幹現在幹什麼呢?”
藍柯仁搖搖頭,那斯訇看明白了,“嗬嗬,多彌幹瘋了,崩潰了。他說自己被惡鬼附體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嗬嗬,我不是說您,是多彌幹那小子說的。嗬嗬,您,那什麼,怎麼是惡鬼,嗯?嗬嗬,他是得罪了神靈,神靈懲罰了他,他還不自知。嗬嗬,您說是吧?”
藍柯仁聽著那斯訇滔滔不絕的天馬行空,想笑又怕那斯訇弄扭了不講了,藍柯仁心裏嗬嗬,要早知道跟這些大個子傻掰還有解悶的效用,一路上也會多些兒色彩。
藍柯仁指指自己的鼻子。
“對,對,就是您。我們私下裏都把您當作天神下凡呢。如果不是天神,怎麼總是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差之毫厘地躲開多彌幹的必殺一擊呢?就拿多彌幹射您的那一箭,嘖嘖,您躲的那叫一個絕。若不是天神附體,啊,不是,不是,是天神,隻有天神才能背對對方卻還能躲開那一箭。正是那一箭,我們才知道眼前的人哪裏是一個放羊娃呢,分明是天神來到我們身邊了。”
“我是天神?哈哈,開什麼玩笑,天神費事巴力的下凡,卻去作了一個羊倌,這天神也沒多少眼力勁啊。”藍柯仁笑眯眯地看著那斯訇,像看著一個天神,想象力超凡的天神。
“所以啊,葉護對您,不瞞您說,要不是遇上您,我們還不會到這裏來呢。”
藍柯仁眉梢一挑,怎麼說?
那斯訇得意地搖晃著腦袋,繼續說道,“在出發前,葉護找我們部落的大巫占卜,說這次出征吉凶難料。葉護也是猶豫不決,可是我們葛邏祿部雖然強大,但與大唐安西大都護相比,我們就差遠了。大都護令我們部出兵扈從,那就是命令,由不得我們選擇。噢,您不僅是天神,還是一個唐人。您的出現,我們葉護這才下了決心。”
藍柯仁聽得眉眼俱笑,可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斯訇急了,瞪眼賭咒發誓道,“您不信?每天我都在紮營前離開紮營後回來,您知道我去哪兒嗎?”
藍柯仁笑而不語。
“我去見葉護了。一開始葉護想了解您的動向,讓我把您的行動一一彙報。後來見您在我們隊伍裏安之若素,葉護也就放心了,決心也就更加堅定了。”
那斯訇怕藍柯仁還不相信他,繼續辯白道,“每次見葉護時,葉護都把其他人支走。聽完我的彙報後,葉護有時會把各頭人召集來商量事情。我是葉護的侍衛,所以就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就說我們來到碎葉水,您知道我們為什麼選擇在這裏紮營嗎?”
藍柯仁搖搖頭,他突然發現,跟那斯訇說話還是很有趣的。有時候作個啞子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有人會認為啞子更能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