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鼓滿帆,如離弦之箭,小犬和紅繩駕著小船向郢都飛去。一個晝夜,即到了雲夢澤中心,四周白水泱泱,廣袤無垠,沒有半分人影。
看紅繩心事悠悠,小犬開解她道:“竇懷才都成精了,什麼風浪沒經過,是個小鬼不惹、地獄不收的主,不必為他多慮。”
紅繩雖是女子,骨子中卻自有一股颯爽之氣,心道小犬所說正是,我輩從軍入伍,本該身擔艱險,老竇即便有個萬一,也是死得其所,何必徒自煩擾。向小犬笑道:“那你呢?比老竇還壞,豈不更沒人要了。”
小犬調戲紅繩道:“怎麼就沒人要了,老竇不早把我輸給你了麼?你難道要拋棄人家?”
“呸、呸。”紅繩羞道:“死沒正經。”
“咦,怎麼就沒正經了?天地之始,一陰一陽,這夫妻之事,關涉宗族、社稷之繁衍興盛,最是重大。沒有我們,哪有孩子?沒有孩子,誰來繼往聖絕學、開萬世太平?”
聽到小犬越扯越遠,紅繩幾分羞澀、幾分欣喜,噗哧笑道:“油腔滑調,吹牛皮的功夫,恐怕爺爺也比不上你了。”
“那你說我們生幾個孩子好呢?五個兒子、三個女兒...”
紅繩一腳把小犬踹入水中,嗬道:“讓你胡說。”
小犬在湖中抹著滿頭水珠,哈哈大笑道:“早晚的事嘛。”剛想再逗紅繩幾句,看到前方數艘大船,桅杆高有數丈,風扯勁帆,一字排開,如一幢移動的城堡,在向自己這邊疾速駛來。
小犬跳上漁船,對紅繩說道:“強盜來了,快跑。”
二人緊搖櫓槳,激起片片水花,小船在湖中飛速劃過,初時還能拉大與船隊的距離,但時間稍長,二人氣力不及,又被漸漸趕了上來。小犬看到甲板上群盜整齊列隊,儀容整肅,顯是訓練有素,非尋常盜賊,心道這就是流民軍了。也不再徒勞掙紮,與紅繩一道站在船中休息,心中籌劃應敵之策。
大船隊已到跟前,小犬抱拳喊道:“小子無禮,叨擾到大帥,願奉上全部銀兩,求大帥留個活口。”能用錢解決的事,就費不著拚命。
正中的大船上,一領隊模樣的人對手下吩咐道:“把銀子拿來。”
兩個士兵越到小船上,取走小犬身上銀兩。領隊之人看看銀兩不多,臉現不滿道:“人也綁了。”說著,幾位士兵向小船奔來。小犬和紅繩交換了眼色,二人飛身躍起,跳向為首之人。身在空中,小犬刀未出鞘,使出一招“漫天飛雪”,二人周身如有寒光護體,格開射向二人的羽箭。紅繩抽出短劍,直刺為首之人右眼。此人身手尚可,側頭避過,但紅繩更快,左手順勢抓住為首之人脖頸,右手將短劍橫在其脖間,一招之間即製住對方。
紅繩挾持著船隊首領,氣勢堅決,不讓須眉,對船隊士兵大聲嗬道:“把兵器全部扔到河裏!”
小犬抽出長刀,背靠紅繩,防衛好她的後背空擋,斷了士兵們發動偷襲的念想。又向著小船,口中一聲呼哨,阿土會意,邁開小短腿,跳到大船上,站到了小犬身邊。
感到紅繩的劍鋒已在自己脖間劃出傷口,為首之人怕極,向士兵怒吼道:“還不把兵器扔了?”
眾士兵無奈,隻得依從,一時弓箭刀槍,各式武器紛紛跳落水中。
紅繩見兵器已除,又命本船上的士兵全部到其他船上,並令其退後一裏。整個經過,紅繩運籌調度有序,凜凜然有大將之風。
小犬對紅繩讚歎道:“娘子好棒。”說著,將為首之人捆住,拉轉風帆,乘著大船向郢都方向疾馳而去。
二人正自慶幸度過一劫,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雷響,小犬叫道:“不妙,是訊號。”
被捆之人哈哈大笑道:“你們死定了。龍王來了,也過不了這周山陣。”
此言非虛,隻見湖麵上突然出現成百上千艘船艦,檣桅林立,如聳立的山嶽,將四周圍的水泄不通。湖中浪濤洶湧,在各方船隊的激蕩下形成對潮,向著小犬的船隻不斷逼來,縱然插翅難飛、遊魚難逃。望著密不透風的船陣,小犬和紅繩相視一笑,二人已然心意相通,不管死活,此生無憾。
來船顯然吸取了教訓,直接取二人性命,無數羽箭如雪花般飛來,小犬趕忙拉起紅繩和阿土,如電般竄到甲板下麵。一波箭潮之後,甲板上插滿了羽箭,被捆之人已被射成篩子。船陣駛到,數十名士兵縱身跳入小犬船中,向著二人凶猛砍殺。
雖然命懸一線,卻也激發了二人的強悍之氣,小犬對紅繩說道:“媳婦,縱然死了,黃泉路上也要熱熱鬧鬧的才好。”
紅繩淺淺一笑,說道:“好,多殺一人,多湊一份熱鬧。”
二人抽出刀劍,躍出甲板,攻向來敵。戰鬥慘烈異常,日月為之黯然。流民兵一波波攻來,陳屍如山,四周湖水血紅,而紅繩和小犬始終屹立在戰團垓心,奮力爭鬥。小犬的刀法已臻化境,招招斃命,毫無痕跡可循。饒是如此,為了保衛紅繩,腿上和肩膀還是受傷,血流不止。眼看力氣不支,臉色蒼白,馬上就要倒下。紅繩內心反倒一片澄澈,一邊殺敵,一邊打定主意小犬死後,我也斷不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