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開了一瓶葡萄酒,兩個杯子都倒上。楊勤已經簡單地衝涼完畢,穿了寬鬆的睡衣出來。
趙亮說:“標準的四菜一湯,皇都領導標準。”
楊勤問:“喲,有喜事呀,還喝酒?”
趙亮說:“不是喜事就不能喝酒呀?不過你還別說,今天我是雙喜臨門.。剛說今天給我放假,湊巧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呢。”
楊勤開心地說:“你不早說,我給你買個蛋糕回來。”趙亮說:“我從來沒有過生日,今天是頭一回。蛋糕就不要了,有你陪著我過一個生日,我很開心。來,我們幹一杯。”聽趙亮說從來沒有過生日,楊勤有些心疼,見趙亮倒是滿不在乎,也就壓住內心的傷感,開心地說:“趙亮,祝你生日快樂!喝了這一杯!”說吧,率先喝了,笑盈盈地看著趙亮,等著他喝掉。
趙亮見了楊勤的目光,內心若有所動。在他心中,楊勤是與他最親近的女子,有時候,自己也很想念她,但是,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一直不敢把這個感受說出來。更何況楊勤心裏一直有人,所以也不敢與她深談。想說點心裏話,話出口卻還是客套:“我能夠在《大鳥生活報》立足,幹得開心,都該感謝你。目前這個生活狀態,就是我夢想中的狀態。謝長倌要我為窮人說話,我有條件做了。”
楊勤見他開心,也由衷地說:“最近我們都很忙,確實很少交流,報紙上你的報道越來越多,看來你幹得還爽吧?”趙亮說:“很好,我就喜歡這樣的生活狀態,不斷接觸新的事情,接觸新的人,感覺很充實。比過去的機關工作強太多了。”
楊勤說:“你喜歡就好,但是還你不能說站穩了腳。上次我們部門閑談,議論起社會新聞部幾個記者,說到你,我們部門主任萬振法給我說,你不像是在鄉鎮幹過的。我想了一下,他的意思應該是,在鄉鎮幹過的都很活泛,你很死板,隻做新聞,不管其他事情,可不行!萬振法上次給你打招呼,說是一個廣告客戶的工地發生了一個塔吊垮塌事故,要你手下留情,你偏要他去找陳中,這點人情都不會做,確實是古板。另外,你們部門,你要緊跟毛建國,你不要看他書生樣子,關鍵時刻,大鳥日報的人,都會站在他一邊的,你不要和周武英他們來往太多,平常吃飯喝酒都不要湊在一起,你不要不承認。周武英和毛建國鬧,是沒有好下場的,你今天記住我的話。”
見趙亮認真聽,楊勤舉杯祝賀了趙亮的生日後,繼續說:“副總編石化,是我們南天大學的校友,你一定要尊重,不要動不動就找陳中。石化是分管副總編,你必須要尊重。”
趙亮不以為然地說:“你的用心是好的,我很感謝,但是這個報社,用得上這些嗎?萬振法能把我怎麼樣?按照規定,他的確應該找報社領導打招呼,不能直接找我滅稿子。毛建國能夠把我怎麼樣?大不了不在他這個部門做了。”
楊勤說:“這個話我不讚成,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專心於新聞是對的,但是不要傲氣外露,樹敵是很危險的,有時候是無意之中就得罪了人,你都不知道原因。萬振法找你,是給你麵子,你以為他不會找領導?你自己把稿子滅了,人情就是你的,以後你就可以找萬振法交換。人情做的越多,你的路子就越廣。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你不要太死板了。我對你是了解的,你可以裝得很謙虛,但是心底裏很傲慢,是不是?你那股眼神,旁若無人,太容易得罪人了。”
趙亮說:“我不覺得呀,你說的好恐怖哦。”楊勤說:“不信你去照照鏡子。”趙亮真的站起來,到掛鏡那裏站住,仔細看自己的眼睛,也沒有什麼異樣,嗬嗬一笑說:“楊勤,你說的原理我能理解,但是我真做不到八麵玲瓏。我不想花時間到複雜的人際關係中,我想多做事。”
“錯誤!”楊勤斷然說:“在大鳥,做事就是做人,做人就是做事。”
趙亮說:“算了,今天我生日,開心,不和你爭論,但是一定會按照你的提醒,和毛建國把關係搞好,至於石化和萬振法,接觸不多,也不會主動去討好,就這麼淡淡的吧。”
楊勤說:“你也是聰明人,但是對於人心險惡的思考不多,主要是因為你成長的過程中,接觸人不多,太單純了。我這方麵有一些思考,可以給你參考。在單位管理過程中,容易形成民間意見領袖。與主流管理相抗衡,那些人敢於說話,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很勇敢,在民間的威望也比較高。其實,自從他成為民間意見領袖的那一刻開始,就被管理層拋棄了,被視為刺頭,視為管理的對象,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你說周武英,水平還可以,一直也有人呼籲,建議提拔他做毛建國的副手,但是,幾次都無法通過,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被管理層拋棄了。你要和這樣的人攪合在一起,難道會有出路?不僅單位如此,社會也是這樣呀。你們部門的攝影記者陳學武,就很穩重,誰也不得罪,人緣那麼好,以後發展肯定不錯。”
陳學武原來在一個縣裏的宣傳部門工作,本來已經做到副部長的位置,因為有了婚外戀,瘋狂地愛上兒子幼兒園的老師,便私奔出來,在大鳥打工。頗有點愛情至上的味道,簡直是當代梁祝。不過他為人成熟,謙和低調,與大家關係很好,大家很少議論他的隱私。趙亮聽了楊勤的判斷,真心佩服楊勤對於社會的思考,他所缺乏的就是與人打交道的經驗,便誠心誠意地敬了一杯酒。
楊勤見他信服,便說道:“今天也不該教訓你的,希望你理解我的苦心。你不可能一輩子做記者,要有個基本的發展方向,不是說現在就想做官經商,而是說不要把這條路堵死。要永遠存在這種可能性,人生要做一個開放性的準備,不能說一條路走到黑。”
說著說著,她話鋒一轉,想起了什麼似的,拿出一封信說:“趙亮,我也有個喜事,想和你分享。”
見趙亮期盼的樣子,楊勤很開心,內心的笑意都溢出來了,壓低聲音說:“他,來信了!”
趙亮很快明白過來:“真的呀,太為你高興了。”
楊勤將信展開,撫摸著說:“通過別人轉來的。他說他現在還好,在專心做研究,主要做的是社會人文科學的研究,題目大得很,是什麼宇宙發展模式,沒有人看好,所以沒有人讚助。他又無一技之長,生活很苦。你說怎麼辦?我真的很發愁呢。在國外人生地不熟,他該受了多少苦!我得想辦法拚命掙錢了。”
趙亮有點泛酸地說:“怪不得你在業績榜上,這兩個月都是排第一,原來是有動力呀。”
楊勤幽幽地說:“幾年過去了,其實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多愛他,或許對於過去割舍不下。這次接到他的信,知道他心中還有我,我也感動。隻是人隔海天,這份感情,隻怕是一場水中月了。”
趙亮說:“感情方麵,我是沒有辦法幫你了。如果你想資助他,我每月可以支持你500元,我現在的收入,基本上都上千元了。反正我一個人,錢也沒有什麼用。”
楊勤說:“謝謝你,這點錢不成。我還沒有直接和他聯係上,等直接聯係上了,我問清楚,看一個月大致需要多少。我是不忍心他在國外要飯的,所以拚命去努力幫助他。”
趙亮說:“楊勤,說真的,我感謝的話就不說了,今天還要和你說個事情。這也是一樁喜事。報社對麵有個員工宿舍,我找了陳總,他批示給我解決一間。可能馬上就要搬出去了。我在你這裏,你太不方便了。”
楊勤聽了,情緒低落下來,聲音低沉地說:“你遲早搬出去的,到報社的宿舍,也好。我這裏的鑰匙,你還是拿著,隨時回來。我有時候一個人怕,你還是來陪我。”
趙亮不理解:“你會怕嗎?怕什麼呢?”
楊勤說:“怕,是沒有來由的,我說句不怕見笑的話,你不在的時候,每天晚上我都不關燈的,睡覺都是開燈,一黑我就怕,仿佛聽到了追逐的馬蹄。要是有你在客廳睡著,我才踏實了,敢關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