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短暫的沉默。
還是頌芝有眼色,先對黃規全道:“黃規全,這兒沒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黃規全知道華妃要問話,也不多嘴,隻又打了個千兒便退了下去。
年世蘭頓了頓,才道:“你說,那兔子是怎麼回事?”
那小太監也不是專門替宮裏的小動物治病的,非要叫他說出原因也實在勉強,隻是他平日裏需得照看著這些小動物,倒也還算熟悉。
“奴才鬥膽問一句,這兔子平日裏都喂些什麼吃食?”有些食物對兔子來說是非常危險的,諸如大米、玉米、白麵和土豆之類。
頌芝當即道:“今兒早上皇上才叫人送過來的,白日裏也隻喂了些胡蘿卜,怎的到了晚上就這樣了。”
胡蘿卜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即便是有問題,那麼腹中的小兔子應該是死胎才是,眼下雌兔產下的小兔一切安好,隻獨獨死了雌兔,實在蹊蹺。小太監略一思索,繼續問:“除了蘿卜,兔子可有誤食過什麼東西。”
“自然是不會有的,皇上賞下的兔子,怎麼會隨便喂吃食。”頌芝見小太監一味隻問這話,隻覺得他該是看不出什麼問題。“若是看不出什麼,承認自己無能,娘娘也不會怪罪了你去,沒的耽誤娘娘喝藥。”
喝藥?腦中忽然閃過什麼畫麵。
“你先下去吧,頌芝,去請江太醫過來。”年世蘭想了想,又道,“隻說是本宮醒了,請江太醫過來把平安脈。”
江誠本就是一直替年世蘭請脈,他們原是兩兄弟,收了華妃不少好處,原本他還顧及著皇上,後來因著歡宜香一事被發覺,江誠便完全投靠了年世蘭,此事叫他來,自然是最妥當的。
年世蘭料想江誠一味替人診脈,想來是不大會替兔子瞧的,隻叫他先瞧那藥。
說來也巧,平日裏那藥竹息非得親自盯著她服下,今日醒來她難得夢魘,失手打翻那藥碗,後來又出了那些事,此次竹息也隻是送來囑咐給頌芝就離開了。也正是如此,才有了手頭上那碗藥。
“可有看出些什麼?”
江誠檢查得極為仔細,年世蘭瞧著頗為緊張。她隻想不明白,太後明明與她達成協議,卻為何又這般害她?
江誠喝了口碗裏的藥,眉心輕蹙:“敢問娘娘,這藥是哪位太醫所配?”
“有什麼問題你隻管說便是。”
江誠斟酌半晌才道:“用藥之人顯然是極為懂藥的,若不喝過這藥,奴才也不知此藥內多了那一味藥。此藥若是平時服用,隻是滋補的功效,卻是孕婦大忌。”
“太後竟然如此狠心,這肚子裏的可還是她嫡親的孫子。”年世蘭恨聲道。
“娘娘有所不知,這藥並不傷害胎兒,隻傷害母體,有孕期間症狀不明顯,即便日日有太醫來診脈,也隻會以為是娘娘體質虛弱,可這症狀一旦到了分娩之後就會完全顯現出來,屆時,娘娘恐怕是性命難保,而旁人也隻會以為娘娘是難產而歿。”江誠雖是在幫年世蘭,可這一番話說完,他背後竟是汗涔涔的一片。
醫者父母心,原本他幫著皇上隱瞞歡宜香一事內心便是懷著愧疚,但所幸當時華妃一直不曾有孕,可如今,卻是不一樣了。
“你先下去吧,管好你的嘴,此事萬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年世蘭身上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室內是長久的寂靜,饒是頌芝也不敢勸上一句。娘娘若是生氣,若是哭鬧,她都敢上去盡力一勸,可如今這般不說話卻是叫她隱隱害怕的。
良久,年世蘭輕聲道:“你說皇上會知道這事嗎?”
“太後您多慮了。”竹息寬慰道,“您也是為著皇上的江山社稷著想,您莫非忘了,皇上原先賜歡宜香給華妃不就是不願讓她誕下龍子,如今她能平安生下龍子,也算是償了華妃的心願。”
太後撥著佛珠的手停了下來:“可我瞧著皇帝近來愈發重視起華妃來。他終歸是皇帝,不好過分偏心哪一個,如今年羹堯不在朝堂上,皇帝也不曾借著此事給華妃降位。”
竹息笑道:“年羹堯雖不在了,年家總歸還有人在朝堂上的,皇上也不好做的太絕,皇上有情有義,太後應當寬心才是。”
太後歎了口氣,隻怕皇帝對年家有情有義,對隆科多卻心狠手辣。
翌日清早,皇宮裏有兩處宮殿分外蕭索,一處是延禧宮,另一處則是碎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