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軍此時也上來了,流雪還在繼續,緩緩下移。這裏坡度為70度,流雪區高達70米,寬近300米。上方仍有大量積雪,隨時有下塌而形成雪崩的危險。大西呢?所有的隊員都在著急地四處尋找大西。
他們在茫茫的雪中,這裏扒一下,那裏扒一下。
沒有。
“大西!大西!……”
沒有回答。
三分鍾,五分鍾,七分鍾……人被埋在雪中最長的極限是七分鍾。
沒有。
11分鍾過去了,A組隊員終於找到了大西的一隻手。他的那一隻手露在雪堆外。
大西被急速地從一米多深的雪中扒出。
大本營裏,日方隊醫小島指揮山上的隊員做人工呼吸等緊急搶救。
13時51分,邊巴紮西絕望地帶著哭聲喊道:“他死了!大西死了!……”
大本營不相信!誰都不相信。
“沒有!他沒死!搶救!再搶救!……”
搶救已無效。
“脈搏!”
“沒有了。”
“摸頸動脈!”
“沒有了。”
“看瞳孔!”
“散了。”
“再用手指按一按瞳孔!”
“沒有反應了……”
小島手中的報話機無力地滑落到地上。
14時15分,日方代理總隊長重廣恒夫和醫生小島確認大西宏遇難。
29歲的大西宏真的去了,帶著他童年的夢,帶著他登上南迦巴瓦峰頂的願望,帶著他明年還要準備去南極探險的願望……這願望,僅11分鍾,就成了遺願。
中日雙方共同決定:A組迅速撤離流雪危險區,下撤到安全地帶。
攀登不得不暫時終止。隊友們將大西宏的遺體送到了3號、2號營地。
這消息,馬上便由大本營的電傳機傳到日本大西宏的家中。大西宏的父親大西俊章回電說:即去中國南迦巴瓦峰。同行的,還有大西的母親和姐姐。
八天後,大西宏的父母親和姐姐趕到了大本營。
大西俊章是一位詩人,是一位堅強的父親和詩人。他一見到所有的登山隊員,並沒有提出馬上要見兒子,而是流著淚說:“我的兒子走了,他跟大家一起登山的日子裏,承蒙大家的許多關照。他遇難後,大家冒著生命危險盡全力搶救他……謝謝了,謝謝大家。他走了,可登山還應當繼續下去,希望大家繼續努力,這也會是大西的遺願。拜托大家了,完成他的願望……”
大西的母親和姐姐忍著悲痛,也向大家深深致謝。
10月26日,中日聯合登山隊為大西宏舉行了葬禮。
隨隊的新華社記者多吉占堆和《西藏日報》記者屠小華發出的題為《南迦巴瓦峰腳下的葬禮》一文中寫道:
一縷縷青煙升騰在天空。
10月26日中午,中日南迦巴瓦峰聯合登山隊在神秘的南迦巴瓦峰腳下舉行日方遇難隊員大西宏的遺體告別和火葬儀式。
10天前,29歲的大西宏不幸被殘酷的流雪奪去了年輕的生命。噩耗傳來,大西宏的父母親和姐姐悲痛欲絕。他們專程從日本趕來,與大西宏訣別。
今天,中方九名隊員用兩個小時,把大西宏的遺體從2號營地上方的冰洞中抬到海拔約4000米的一個平台上。又從當地請來了喇嘛誦經祈禱,為異國的勇士超度。
這是一個獨特的葬禮。南迦巴瓦峰腳下肅靜的原始森林和嘩嘩而瀉的溪流,更增添了中日登山運動員和大西宏親屬的悲思。
告別遺體時,大西宏年邁的父母,久久深情地撫摸著兒子那熟悉的麵龐,抑製不住悲痛的心情,再次失聲痛哭。在場的人無不痛心垂淚。和大西宏同在A組的中方藏族登山運動員邊巴紮西顯得更加悲痛。他說:“大西宏是我親密的夥伴,我真希望我們攜手登上南迦巴瓦峰,共同享受勝利的喜悅。”
在葬禮儀式上,中日南迦巴瓦峰聯合登山隊中方總隊長洛桑達瓦代表中方全體隊員,把一條潔白的哈達獻在大西宏的遺體上。這時天空中飄起了片片白雪,藏族隊友素有慰藉一說,葬禮上見到白雪,按照藏族的說法,對於死者是最為吉祥的。
我們看到,大西宏的遺容帶著往常一樣的微笑,仿佛他在安詳地做著一個夢——登上南迦巴瓦峰峰頂。對於他的中日隊友來說,需要做的正是去實現大西宏的這個夢。
舉行葬禮的這個小平台,在1號營地的上方,海拔4000多米處。從大本營走到這裏,要五個多小時。大西宏的父親因半身不遂,騎在馬上都要有人照料。穿出原始森林後,地形越來越陡,一邊是峭壁,路隻有幾十厘米寬,騎馬已太危險,張江援和羅申等幾個隊員便開始輪流背著大西俊章走。
高山協作隊員、著名藏族登山家仁青平措等人在小平台上挖出了一個圓形的地方,用石頭壘起幾個石垛。石垛上,安放著躺在金屬梯上的大西宏。梯下堆滿了木柴。木柴堆已倒上了煤油。大西宏的遺體裹蓋著日本山嶽會會旗。旗為白色,會徽為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