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也是生性耿直,喜歡打抱不平除惡揚善,方才是誤會一場,花公子應該不會計較吧?”唐之渙是個君子,所以對他表妹自然嗬護有佳。
我笑道,“當然不會計較。”
唐之渙身形挺拔、溫文爾雅的樣子讓我很有好感,何況我個大男人怎會和個小姑娘計較。
唐之渙又道,“花公子不是開封人吧?”
我點頭,“我和朋友是洛陽人,一路遊山玩水,順道來開封逛逛。”
唐之渙說,“在下在開封小住兩年,若花公子不棄,我自薦做公子的向導如何?”
我看向曇月,但見他垂首不語,似乎沒有接話的意思,我於是用手肘碰碰他。曇月轉頭看我,我小聲問道,“你覺得如何?”
曇月緩緩點了點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轉向唐之渙,說道,“那就有勞唐公子了。”
唐之渙微笑,“舉手之勞,不知公子住在何處,明日我好來尋你們。”
我說,“開封東麵紫瑞客棧。”
唐之渙說,“就此說定,明日清早我必登門拜訪,再會。”
我笑,“再會。”
唐之渙又與曇月道完別,帶著唐婉兒便走了。
我看著他背影雅如蕭玉,即使混在這麼多人中,依舊醒目不凡。
又一個人中龍鳳啊。
轉頭看向曇月,他似乎也正望著唐之渙的背影出神,神情複雜。很少看他有如此專注的眼神過,我不知為何有些吃味的感覺。
沒好氣地轉身就走,邊走邊喊,“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往桌前一坐,我撿起一塊兔子肉就往嘴裏塞,吃得嘰裏呱啦亂響。
曇月好一會兒才回到對麵坐下,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哈!居然還在想他。
我又大口咬下一塊兔肉,吃得生猛凶狠,把它當某人的肉來啃。
等曇月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桌上的菜都吃光了。
他有些吃驚,“這麼餓,方才我點的晚飯不合胃口麼?”
我從鼻子裏哼道,“是有人想美人想得連菜也顧不上吃了才對。”
曇月微愣,細長的雙眼看向我。
沉默,很久的沉默。
我忽然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的話是如何的大不敬!
唐月唐月,他最終還是千行宮的曇月,那個清高自負的天下第一。
後背開始冒冷汗。我沒有忘記,上次炎歡在他麵前多說了幾句就被摔到牆上砸個半死的場景,而這次信口開河,我又會有什麼下場。
我有些委屈。
總覺得他縱容我太多次,以至於我在他身邊總是會下意識地遺忘自己還是下人的身份。而他這個主子,卻總沒有個主子的架子,連聲對我的苛責和命令都聽不到。
他的縱容,成了我在他麵前一次次放縱的借口。
“我……”
“你……”
我和他同時開口。
“你先說。”曇月沉黑色的眼眸出奇溫柔地望著我,聲音軟軟的,就像不經意的一句呢喃。
我愣住,覺得這個氣氛有點不對,他似乎不是想要責罰我。不過想想剛才自己確實過分,曇月如何會縱容我致此。
思量片刻,我還是有些緊張地開口,“我……”
“嗯?”這聲濃濃鼻音的呢喃柔情似水,曇月眼裏堆積著一層笑意。
可惜低頭的我卻未曾看見,自顧自道,“屬下方才太過鬆懈以致言談逾矩,以後自當恪守本分,還請宮主責罰。”
我低著頭,沒有看到他聽到我說的話時霎那間蒼白的臉。
眼裏的笑意漸漸冰冷下去,直到我抬頭看他,已然消失的一幹二淨。
月色落在他清冷的容顏上,橙火在他眉梢眼睫間流連忘返,本是美的傾國傾城的畫麵,此刻卻彌漫著絲絲沁入心脾的憂傷。
就像千年不化的寒冰,百年才開的雪蓮,那樣令人失望,那樣令人無奈。
“……月?”我神使鬼差般的開口喚他。
閉眼,睜開。
他緩緩一笑,“我永遠不會責罰你,你不用擔心。”
聲音透著濃濃的疲憊。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心卻沒來由的隱隱作痛。
“那……你剛才想說什麼?”總覺得自己方才錯過了什麼,我又問道。
曇月垂目,好半響才極輕地說,“沒什麼,我剛才沒想說什麼。”
我隻是想問,樓兒,你方才,可是在吃醋?可是有一點點在意我?
天上的兩片浮雲翩然相遇,在仿佛相融的瞬間,卻又擦肩而過,各自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愈行愈遠。
於是錯過的,就成了永遠。
這一頓宵夜吃得格外安靜,我是不知該說什麼,曇月是壓根什麼都不想說。
鬱悶地付完銀子,回頭發現曇月不見了,我急匆匆地衝出飯館,看見他正往回走。
趕緊追上去,和他肩並肩走在已經不再擁擠的汴河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