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漫長的歲月(2 / 3)

卡特把勳爵拉上了馬,他們一邊與敵人戰鬥一邊衝了出去,但在一片混亂之中,卡特還是和他的戰友走散了。法國人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追擊,卡特騎著自己的坐騎一路朝著北邊狂奔而去,但一顆子彈還是打中了卡特的右臂,他忍著疼痛,用一隻手抓住韁繩,努力保持著平衡。在荒蕪的平原之上,勳爵因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他也因為疼痛,而感到頭痛欲裂,經過一整天的逃亡,卡特終於擺脫了那些法國人。卡特並沒有停下,但他們依舊處在危險之中,雖然他們已經走得夠遠的了。

在那個平靜的黃昏,鮮豔的夕陽灑在無邊的曠野之上,卡特搖搖晃晃地坐在馬上,朝著阿爾卡奔去。他不知道勳爵還能堅持多久,但他需要醫生,他感覺勳爵的身體已經愈發地冰冷。如果在夜幕降臨之前無法得到救治,他就再也熬不過那個晚上了,他一心想著勳爵的傷勢,卻忘記了自己也受了傷。他感覺渾身輕飄飄的,沒過多久,他也感覺到了無盡的寒冷,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雪地裏。

他時而清醒時而模糊,那道最後的光線在他的眼前慢慢消失了,接下去就是無邊的黑暗,慢慢的,他感覺自己不再寒冷,他渾身都像是燃燒著火焰一般。盡管他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但不知何時,他突然感覺身體充滿了力量。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空中已經泛起了點點星光。勳爵就倒在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了呼吸,卡特痛哭著倒在了那具冰冷的屍體旁,希望奇跡可以再次發生。

但這一次上帝也無能為力,勳爵沒有醒來,那晚,平原上一片寂靜,似乎是在悼念那位可敬的老人。卡特滿懷悲痛地把那位老人安葬在這冰雪之中,並用木頭給他立了一塊墓碑,在墓碑上寫上:一個值得紀念的人。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然後騎上他的馬,朝著遠方而去。他就這樣離開的軍隊,和他摯愛的朋友,他不知道要做些什麼,要去哪裏。他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了下一座城市。

無論怎樣,他都不想再卷入這場戰爭,他騎著馬日也不休,到天亮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那座美麗的城市。馬塔克爾是方圓幾十公裏最大的城市,他打算在那裏小住,等養好了自己的傷再做打算。本來,他打算在這裏買下一座農場,在這裏過著平靜的生活,可他知道德國人不會就此罷休。當務之急是找到圖拉肯,看看事情還會有什麼轉機。但他並不知道,自從上次分別之後,那個神秘的男人究竟去了哪裏。

等他來到這裏,他把那匹馬賣給了旅店的老板,換了二十個金幣,拖著那條受傷的右手,他在城裏找到了一家診所。他的胳膊被纏上了厚厚的繃帶,然後,他用那筆錢在旅店租了一間小小的房間,並給自己買了一些好吃的東西。在他養傷的這段時間裏,他常常會在教堂坐上一整天,或是在當地的酒館點上一杯果汁。要麼,就到市中心的小廣場,看著鴿子在空中翱翔。但他沒有工作,也沒有朋友,這段時間,他總是獨來獨往。

在一段時間之後,等到自己的傷勢有些好轉,他就開始打聽圖拉肯和黑玫瑰的消息,可那個人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沒有人聽過他的名字,相反,所有的人都覺得卡特是個奇怪的年輕人。整天遊手好閑,打聽什麼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到了後來,就連他自己也懷疑,自己所見的都是不存在的,那些都隻是自己的幻覺。很快,他的積蓄就全部花完了,他不得不離開溫暖的旅社,開始了流浪的生活。

盡管如此,但他總覺得圖拉肯似乎就在他的身邊,這裏的街道兩旁到處種滿了黑色的玫瑰,這和英國其他的城市都不一樣,相比之下,它更像法國或是一些北歐城市。但除此之外,就在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黑玫瑰聯盟的存在。但他寧願相信,圖拉肯就在這裏,那些黑玫瑰隻是一個預兆,說不定哪一天他們就會在街上相遇。但在那之後什麼也沒有發生,於是,他開始出去找工作,也許去當侍應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在一個清晨,他便早早的出門去了,他首先來到街角的一間酒吧,那家的老板是個和善的老人家,看到有客人進來,他笑著迎了上去。卡特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先是點了一杯苦酒,坐在吧台邊和老板攀談了起來。一開始,他們還是談論了一些關於天氣的話題,慢慢的,卡特把話題轉到了酒吧的生意上,當然還有自己的一些事情。老人看上去有些傷感,並對此表示遺憾。

緊接著,圖拉肯問他能不能給自己一份工作,恰巧的是,這位老板年事已高,而且正在給自己尋找接班人。那位年輕人看上去還不錯,再說,德國人就要打過來了,誰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聽了他的話,老人還是不禁感到疑惑,這裏的生意並不太好,自從戰爭開始以來,就一天不如一天。同時,他看著卡特受傷的右手,他也感到懷疑,不知道卡特是否能夠勝任。卡特看到了牆角的獵槍,他走過去拿起了獵槍,對著牆邊的空酒瓶,用一隻手扣下了扳機。從他拿槍的姿勢上看,他應該曾經是一名軍人,這不禁讓老板害怕,聽他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說不定德國人已經滲入了這座城市。

但他看上去格外的落魄,穿著破舊的衣服,看上去並不相識個士兵,但他仍然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那個老人覺得,他要麼是敵人的奸細,但更大的一種可能是,他是個逃兵,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收留這樣一個人。那位老人開始莫名的緊張,不知道何時他會把槍口對向自己,於是,他答應了卡特的請求,自己卻出門叫來了警察。並把剛才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測全部告訴了警察,還添油加醋的說,他搶了自己的獵槍,想要打劫這位可憐的老人。

雖然卡特極力的反駁,但從現場看來,似乎那個老人所說的更為有力。於是,警察把卡特帶到了警局,這一次,奇跡沒有發生,卡特被關在了一間小小的房間裏,那是警察局的審問室,如果不出意外,他這一次會被關進監獄。接下去就又是漫長的等待,他坐在那裏,看著老鼠從牆邊跑過,空氣中滿是嘔吐的氣味。但願他們能給他解釋的機會,和公開的審判,雖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過了很久,當他覺得自己已經昏昏沉沉的時候,從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那是皮鞋摩擦地麵的聲音。和他想的一樣,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打開的房門,後麵的那個男人手裏拿著一打資料,兩人坐在了桌前。原本,卡特已經失去了希望,他們的腰間別著明晃晃的手槍,他想這裏可能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但卡特卻看見,他們的胸前憋著黑玫瑰的勳章,當時,圖拉肯被關進集中營的時候,德軍整理了他的隨身物品,也發現了一枚一幕一樣的勳章。

他又一次看見了希望,於是,他向那兩個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並把之前的事情告訴了那兩個人,希望這樣可以就自己一命。但那兩個男人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並質問他,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他是黑玫瑰的成員之一,那麼請他出示黑玫瑰的標誌,或是什麼更有力的證明。雖然那兩個男人看上去非常的驚訝,他們並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他也不能提供相關的證據,以證明他說的話,這的確是個極其危險的舉動。

其中一個男人掏出了手槍,對準了卡特。卡特絕望地對著他叫囂:你們難道想要殺死圖拉肯的救命恩人嗎?他的叫囂似乎起了作用,聽了他的話,兩個男人相互對視了,眼前的那個年輕人要麼是個瘋子,要麼就是確有其事。雖然他們是黑玫瑰的成員,但他們從來沒有聽別人提起這段往事。相反,這就證明了這些事情有可能是真實的。他放下了手中的槍,對著旁邊的那個男人說了些什麼。

那個男人轉身走了出去,這讓卡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接下去就又是冗長的等待,他本來以為,這一次他們會通知圖拉肯先生,這樣他就因禍得福,可以和圖拉肯相見。可他等來的卻隻是圖拉肯先生的書信。信上寫著:很高興你還活著,非常感謝那一天你救了我,請原諒我不能當麵向你致謝。同樣我也非常的遺憾,我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相信命運吧,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次見麵的。這封信沒有落款,在那張信紙的最後,隻有一枚黑玫瑰的標記。

和這封信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大筆的錢和一枚黑玫瑰的徽章,他知道,自己已經是黑玫瑰的一員了。當時,他就被釋放了,那些錢足夠他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了,他漫無目的的走在這座城市的街道上,在經過一家畫廊的時候,還特地花了一筆錢,買了顏料和作畫的工具,並在市中心租下了一棟複式小樓。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些東西扛到了家裏。那天,他試著用自己的左手繪畫,沒有想到的是,他有著連自己也難以想像的天賦。他畫的比以前更好了,沒有人看的出他是個“左撇子”。

終於,他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每天中午,他都會來到市中心的廣場上,坐上整整一個下午。把他看到的東西全部畫下來,晚上把自己的畫作買到畫廊,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再為了生計發愁。圖拉肯先生每個月都會寄錢給他,但他卻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的麵,那位圖拉肯先生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他很久都沒有出現,也沒有在和他聯係。房東太太每個月都會來收房租,除此之外,他沒有再和任何人接觸。

自從勳爵離世之後,一位新的長官來到了前線,製定了一個全新的作戰計劃,並帶來了更多的軍隊。他們帶來了最新式的坦克,向法國人發起了進攻,那些坦克在戰場上屢現奇功,把法國人打得節節敗退。戰局又一次發生了轉機,卡特並沒有感到輕鬆,相反他感覺到了更大的壓力。現在,德國人距離這座城市,隻有短短的幾十公裏,隻要他們全速前進,一天之內就可以來到這裏,英國又一次陷入了巨大的危機。

街道上又開始蕭條起來,這座城市又一次人人自危,到處都貼滿了征兵廣告,市政廳也頒發了宵禁的法令。這座城市裏的居民,每天晚上六點之前必須回到自己的家裏,這對卡特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不僅買畫的人越來越少,而且他的畫作裏,在也沒有先前的美麗,相反,充斥著黑暗的氣息。物價飛快的上漲,卡特雖然不愁吃穿,但漸漸的,他的心裏卻生出了無限的仇恨。

在一個昏暗的黃昏,卡特穿上了新買的西裝,把那枚勳章別在了胸口,拿著勳爵的佩劍出門去了。他來到了那家酒吧的門口,此時,店裏坐滿了客人,大家都在享受著這難得的時刻。卡特撞開大門,徑直朝著老板走了過去。他拔出劍刺進了老板的胸口,店裏頓時亂成一片,所有的人都朝著門外跑去。那位老人倒在了地上,卡特擦掉了劍上的血漬,離開了那家酒吧。

從那天起,黑玫瑰的存在不再是個秘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頓時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每個人都在議論著,沒有人提起那些人曾經保衛自己的家園,而是說黑玫瑰的人殺人不眨眼。轉眼之間,這座城市有陷入了新的恐懼。那家酒吧自那天之後就關門大吉了,卡特把那家店變成了自己的畫廊,從那天之後,他可以盡情幹自己想幹的事情了,每天,他都會早早的來到店裏。

因為之前的事情,這家店很少有人光顧,但卡特並不介意,大家都在談論那家店的主人。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圖拉肯的耳朵裏,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卡特受到了圖拉肯的信。和上一次一樣,這封信並沒有署名,但字跡也和上一次的不一樣。上麵寫著:現在,你是黑玫瑰的成員了,我已經替你把事情擺平了,但下一次,你得考慮周全再實施行動。如果是我,我不會在別人麵前動手,而且會把屍體處理好。

當他讀完那封信,抬起頭的時候,送信的那位年輕人已經不知下落,但很快,他就知道信上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在不久之後的某一天,當她走在街上的時候,他無意之間聽見了兩個女人的對話。那個男人借了卡特的錢,並且無力償還,於是在那個黃昏,卡特殺掉了酒吧的老板,用那家店來抵債。而且這家店裏也漸漸的熱鬧起來,會有很多人慕名而來,看看那位傳說中的年輕人,和他創作的作品。

在此之後,那件事情就很快平複了下來,這座城市的名流會在黃昏時分聚在這家小小的畫廊。就算是大敵當前,這裏的紳士們也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按照他們所說的,這是一個男人的心胸與風度。那條街又恢複了往日的光景,幾乎成了整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方,而且這裏不僅僅歡迎富人,每天還會給當地的窮人準備一頓晚飯。警察也隻是過來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做了些記錄便離開了。一切都如同信上所說的一樣,沒有人再來找他的麻煩。

卡特在店裏掛滿了油畫,他每天都會早早的來到店裏,坐在畫板前一直畫到午後。當他饑腸轆轆的時候,他會到街角的小店,吃上一份熱騰騰的意麵,那是他的最愛。然後,在下午的時候迎接來自各地的賓客,在宵禁之前的半個小時關門打烊,然後回去享受夜晚的美好。雖然生活蒸蒸日上,但他卻覺得格外的孤獨,在夜晚降臨,在這座城市,除了白天的喧鬧,晚上便格外的寂靜。

漸漸地,他愛上了這座城市,特別是這裏的晚上,這裏有著透明的天空,清澈地能夠看見夜晚的星辰,透過窗子就能看見大熊星座和仙女座。他會坐在窗前,看著手裏的小說,那時哥特小說正好流行。他最喜歡那位德古拉伯爵,還有這座城市的夕陽,仿佛昨天的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他開始對未來有所憧憬,他希望德國人不會攻到這裏,但這是不可能的,廣播裏放著最新的戰地消息,英法兩軍敵不過強大的德軍,德國人離這座城市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