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漫長的歲月
卡特和圖拉肯來到了營區之外，那片荒蕪的空地之上，在那裏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荒原，寒風打在他的臉上，夾雜著刺骨的冰雪，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圖拉肯感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也許自己命該如此，做了那麼多自己也無法原諒的事情。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勞拉和凱特，想起了之前那段美好的歲月。但現在，一切都太晚了，他也隻能祈禱自己趕緊離開這個世界。
緊接著，他聽見了一聲槍響，隨後他又聽見了另一聲槍響，奇跡發生了，他睜開自己的眼睛，看見了白茫茫的天空，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慢慢地化成了水滴。圖拉肯還活著，他本能地朝著身後看去，那個年輕人的槍口並沒有對準他的身體，而是對著天空。雖然，他的腦袋被震得生疼，好不容易才睜開自己的眼睛，但他卻還活著，看著那個年輕人，他的心裏滿是疑惑。
“你救了我，你為什麼要救我？”雖然圖拉肯知道，世間萬物都有他的緣由，而且，他必須盡快離開，想必卡特也不想讓別人看見發生的一幕。但他還是忍不住發問。
“不要感謝我，我是為了報答一位老朋友。”卡特淡然地說著，他不願意再說什麼，那些都是他自己的記憶，那些悲傷的記憶，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等，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這讓卡特覺得奇怪，不僅僅是因為他很久沒有聽見這個詞了，還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敵人能夠成為朋友。
“對不起，我的朋友全都死了。”雖然他流著淚，但他依舊沒有回頭，甩下圖拉肯和他的朋友朝著回去的方向走去。
“我的朋友也都死了，全都死在你們的手中。”圖拉肯以為失去了希望，他帶著無限的悲傷轉過身，帶著剩下的人準備離開，他非常清楚，他即將失去一位忠誠的朋友。但他並不想就此放棄，他回過頭，對著卡特說：“也許我們能夠阻止這場戰爭。”
說完，他一頭走進了無邊的風雪，再也沒有回頭，卡特站在那裏擦幹眼淚，轉過身去。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大雪之中。如果兩個國家沒有開戰，如果他們都不再固執，也許，他們真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圖拉肯雖然身處絕境，卻還是從容不迫，看來那些人說的沒錯。卡特本該如實回報勳爵，但當他回去的時候，他卻告訴勳爵，那些人已經全部被他槍決，屍體已經就地掩埋，他知道勳爵最討厭看見殺戮。
他獨自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坐在火堆旁想著從前的事情，享受著這最後一刻的美好，在當天的下午，城外的防禦工事就全部修建完成，無數的士兵來到了最前線，那寒冷無比的戰場之上。卡特和那些人一樣，來到了前線的戰壕之內，交戰區是一條長約幾百米的空地，那裏無比的安靜，完全看不出，這裏即將變成恐怖的地獄。那是個肮髒的地方，地上的泥水很快就凍成了冰塊。
德國士兵在無限的寒冷中默默的等待著，等待著上麵的命令，他們穿著單薄的軍裝，扛著槍蜷縮在角落裏。所有的人都背靠背坐在一起，那樣能使他們暖和一些，勳爵在開戰之前，來到了那陰冷的壕溝。他本來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見眼前的景象，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軍隊士氣低落，完全沒有之前勝利的樣子。於是，當他回到帳篷，就下令在開戰之前，給他們燉一些肉湯，給他們每人發一件暖和的大衣，他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
可那些人沒有等到上麵的命令，卻聽見了英國人進攻的號聲，他們在幾百米之外建立了防線，趁著德國人毫無防備，發起了一次重逢。大約一千多人衝上戰場，朝著那些德國人衝了過來。子彈如同暴風雨一般，落在德軍的戰地上，在混亂之中，他們很快就架起了機關槍，朝著英國人發起了猛烈的反攻。但因為他們沒有防備，卡特的戰友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他想起了之前和圖拉肯的對話。他跑到了機關槍前，對著英國人瘋狂的射擊。
那場戰爭從中午一直到了傍晚，風雪在夜幕降臨前慢慢的減弱，他們已經能夠看清，戰場上英國人的屍體，和德國人的屍體。要不是身上的軍裝，沒有人能分得清，他們是英軍的，還是德軍的。英國人一次接著一次被打了回去，所有的人都疲憊不堪，此時卡特已經饑腸轆轆，那場戰爭幾乎耗盡了所有人的體力，但他們都緊張的注視著麵前的陣地，誰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戰爭就是這樣，有時對別人殘忍，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在那場戰爭的空隙，卡特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塊麵包，那是他特意留下來的。他和那些活著的人，一直待在寂靜的戰壕裏，看著陣地慢慢的陷入了黑暗。半個小時之後，戰場上就變成了一片漆黑，他們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他們還是睜大了眼睛，聽著戰場上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如果他們是英國人，一定會在這個時候發起進攻，或許和他們一樣，都沉浸在無邊的恐懼之中。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每個人都不敢鬆懈，在這個短暫的間隙，上尉來到戰場上清點人數，在這場戰爭之中，有一百三十三人陣亡，而法國人則有兩百人陣亡。帶著自己的士兵，他們不僅把自己的戰友安葬在這片戰場之上，連同自己的敵人全部安葬在了這片土地之上，並在雪地之上豎起了十字架。那些可憐的人們，很多連名字都沒有，所有的人摘下自己的帽子，對著墓碑默哀。
當天晚上，卡特被選中站第一班崗，雖然他已經非常疲憊，他還是強忍著疲憊，站在陣地之前，守望著那片傷心之地。當他準備休息的時候，卻聽見了上尉和另一名士兵的談話。除掉已經陣亡的戰友，還有更多的傷員無法戰鬥，偵察連的人也音訊全無。他們打算從自己的部下中，挑選一名誌願者，前往前線，偵察英國人的軍事部署。過了這麼久敵人都沒有任何的動態，這讓上尉非常的緊張。
德國的增援部隊要到第二天的早晨才能抵達，在此期間，他們必須做出全新的戰略規劃。如果，在此之前英國人選擇進攻，他們將麵對一個艱難的選擇，要麼拚死抵抗抵抗，等待援軍的到來，要麼就隻能撤出陣地。那麼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但那位上尉並不打算撤退，他想要先弄清楚敵人的軍事部署，然後再做決斷。而那名被選中的士兵，就得冒著巨大的危險深入敵後，不擇手段的得到信息。
但那名士兵卻拒絕了，上尉掏出手槍，把那名違抗命令的士兵就地槍決了，這樣，更沒有人敢接受這個命令。卡特此時挺身而出，所有人當中，隻有他站了出來，他自願去完成那個危險的任務。他們為卡特換上了一身英國人的軍裝，那是從死人的身上扒下來的。看來，圖拉肯的話就要成真了，他一定會做些什麼，而自己要為了那個目標爭取一些時間，也是為了自己身邊的人。
如果當時勳爵在場，他一定會阻止這個危險的決定，現在，卡特就死他的親人，但無論是誰，卡特都回堅持這個決定，況且，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離開自己的戰友時，他帶上了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槍，這些對於一個好獵人已經足夠了。他頭也不回地朝著對方的陣地爬去，戰場是個恐怖的地方，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彈坑和鐵絲網，而且，在寂靜之中，讓人格外的恐懼，他想，地獄不過也是這樣。
在此之前，偵察兵已經剪斷了敵人的鐵絲網，他們的屍體散落在敵人的陣地前，卡特趴在泥濘的地麵上，朝著前方不斷匍匐。他渾身都濕透了，這讓他的雙手不停的顫抖，那短短的幾百米，他爬了整整兩個小時，那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到了最後幾十米的時候，他幾乎連手槍都拿不起來。他在寒冷中煎熬著，他想象著此時自己的敵人，也許正圍坐在一起，唱著好聽的歌謠，雖然那時不可能的，但這不僅還是讓他覺得好笑。
黑暗之中，他隱約地看見了英國人的陣地，在壕溝之上，他看見了無數的英國戰士，和無數的機槍。他們做好了防禦了準備，等待時機發動進攻，他們的長官正在做戰前演說，他們的人數是德軍的數倍。如果德國人現在進攻，一定是死路一條，還好他們不知道德國人的現狀，也許是之前傷亡慘重，給他們留下了錯覺，以為德國人要比他們強大的多。如果他們此時做好防禦的準備也許還能等到援軍抵達。他原本可以就此放棄任務，但他卻還想知道更詳細的情報。
他沒有穿過最後的鐵絲網，在黑暗之中，最多也隻能看見十幾米遠的距離，再往前走就會進入敵人的視線。於是，卡特迂回著繞過了英軍的防線，從右邊來到了他們的側方。那裏的防禦相對薄弱，而且大多數人都已經休息，趁著夜幕，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這是從前捕獵時學會的。在那裏，他看見了更多的情報，從帳篷的數量可以推斷，他們至少有三個軍團的兵力，大部分都已經進入了夢想，盡管如此，貿然進攻還是會傷亡慘重。但如果從側麵進攻，將會是最好的選擇。
為了確認自己的判斷，他作出了一個危險的決定，冒著被敵人發現額危險，朝著敵人的陣地繼續逼近。但他並沒有被敵人發現，此時，他看見了一名哨兵正站在征地邊緣，他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抽著雪茄，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卡特覺得那是個絕好的時機，他偷偷地來到了那名哨兵的身後，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右手拿出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隨後，用隨身攜帶的繩子綁住了他的手，並將襯衣堵住了他的嘴，
他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從前線回到了自己的陣地，隻得慶幸的是，他這一危險的舉動並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在回到陣地之前，他學著鴿子發出了“咕咕”的叫聲，那是自己人發出的信號。此時，天空已經微微發亮，所有的人都被他給驚呆了，他沒有按照第一指令去完成任務，上尉立刻把那個哨兵交給了勳爵。勳爵一夜未眠，他一整夜都在思考作戰的計劃，不知英軍何時會發起進攻。當這些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經過短暫的審訊，他們基本確定了敵人的部署，和卡特猜想的一樣，右側是敵人的薄弱位置，而且，他們將在天亮時分發起進攻。勳爵立刻作出了作戰的計劃，把大部分人安排在正麵防守，派一個幾十人的騎士小分隊，在天亮之前，從敵人的側麵發起突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在短短的五分鍾時間裏，勳爵就召集了一支騎士小隊，所有的人都從夢中醒來，來到前線，準備隨時到來的戰爭。
在那個寂靜的黎明，騎士朝著敵軍的陣地奔襲而去，勳爵卻讓卡特留在了營地，並告訴他，他做的非常的好。但現在，他必須和他的朋友們留在這裏，就算是如此，卡特也知道，就算是勳爵，對於這場戰爭也不抱十分的把握。他看著自己的戰友，騎上了戰馬，朝著前線飛馳而去，但自己卻不能和他們並肩作戰，甚至不能阻止這一切。他沒落的來到戰壕，看著騎士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清晨的迷霧中。
在晨曦的寂靜之中，從遠處傳來了馬蹄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當英國人發現情況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騎士正從側麵朝著他們的大營直衝而來，英國人驚恐地四散而去，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擊，就已經潰不成軍。那一戰德軍大敗英軍。英國人不得不選擇撤退，退到了十二公裏之外的阿爾卡城。經過一天一夜的苦戰，德國人又攻下了一座城市，他們信心滿滿的朝著下一座城市進發，但沒過多久，情況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由於阿爾卡城西臨法國，北臨俄國，法國皇帝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於是，就在那天清晨，法國就決定向德國宣戰，並和英國組成了攻守同盟。當天，法國的軍隊就進入了英國領地，朝著阿爾卡城而去。正當德國人興高采烈，準備清楚勝利的時候，卡特卻是滿心的悲傷，雖然，他們不知道法國人，卡特的祖國已經向他們宣戰。卡特傷心是因為，越是臨近自己的家鄉，就越是讓他懷念從前的生活。正當他們來到阿爾卡的時候，他們遭到了法國軍隊的襲擊。
當他們抵達山穀的時候，周圍安靜極了，這讓勳爵感到有些異樣，這裏太安靜了，好像有人埋伏在這裏，等待著他們的到來。但還沒等勳爵觀察情況，或是做出決定，黑壓壓的軍隊就從山上湧了下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他們四散開來，也許今天就是德國人的末日。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勳爵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他來到了人群的最前麵，對著他們大喊道：安靜，大家跟我一起衝出去。
慌亂的人們慢慢安靜了下來，他們全部看著那位勇敢的老人，雖然，每個人的心裏都知道，今天，他們全都凶多吉少。他們來不及和自己的戰友道別，來不及寫下最後的離言，聽從勳爵的命令，他們迅速的調整為進攻陣型，朝著敵人的正麵直衝過去。那些法國人原本以為還有談判的機會，沒想到，他們剛剛準備趾高氣昂接受德國人的投降時，那支英勇的軍隊已經衝了上來。
勳爵帶著自己的部下，和法國軍隊勇敢的戰鬥，幾乎是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從法軍的包圍圈撕開可一道口子，他們一邊戰鬥，一邊從那道缺口衝了出去。正是因為勳爵的勇敢，這隻軍隊才沒有全軍覆沒，但仍然傷亡慘重。大部分的傷員都被留在了這裏，現場一片混亂，根本沒有時間救出所有的人。正當他們看到希望的時候，勳爵還是被子彈擊中，掉下馬來卡特呼喚著勳爵的名字，朝著他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