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近了。那腳步聲機械地重複著,不急不緩,不輕不重,無喜無悲。我們的心跳似乎也和它混淆在了一起,“咚、咚、咚……”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我突然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我側眼瞥了安慶平和周童一下。她們的眼睛緊閉著,摟抱在一起,抖得仿佛秋風中的枯葉。我慢慢地伸手過去,緊緊地握住了她們的手,滿是冷汗。夜風依舊蕭索,從陽台上冷冰冰地吹過來,又冷冰冰地拂過去。半空懸掛的衣服被吹的晃晃悠悠,長長的影子伸過來就像一隻隻鬼手,迫不及待地觸碰著我們的腳,同樣不懷好意。
來的是誰?是人是鬼?鬼也會有腳步聲嗎?“咚、咚、咚……”近了,越來越近了。突然間,腳步聲消失了。
世界再次陷入死寂。
我們原本已是繃緊了的弓弦,此時聲音突然消失反而無處著力,腳底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停下了!他居然停在了距離我們寢室大門不足一米的地方!他究竟是誰?要幹什麼?
寂靜裏隻剩下我們三個“呼呼”地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道鐵門,似乎要穿透它看清什麼別的更深邃的東西。心髒跳動得快要達到極限,“怦、怦、怦”,和那腳步聲同樣節奏。陰影處似乎有幽幽的光芒閃爍,忽明忽暗,躲躲閃閃。
終於,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腳步聲再次響了起來。依舊那樣機械地重複著,不帶一絲悲喜,慢慢地,走到了我們門口。隔著一扇鐵門,我們麵對的,會是什麼?
安慶平斜倚在廁所旁邊的牆上,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臉滑了下來。周童就像一頭收到驚嚇的鴕鳥似的,整個腦袋都深深地埋在了安慶平的懷裏,仿佛恨不得一直鑽進去。我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沒有她們兩個表現的那樣誇張,心卻也跳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幾步,和安慶平、周童挨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幾秒鍾漫長的仿佛幾個世紀。我們數著那機械的腳步聲,離寢室還剩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他來了!我們的腦子“嗡”了一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然而,那腳步聲卻並沒有絲毫停頓,還是那樣不緊不慢,不悲不喜。他慢慢地從我們門前經過,絲毫不停地走向了前麵。
原來隻是經過。莫非是別的寢室的人晚歸?我們相視一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真是的,大半夜還不睡覺,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的想裝鬼嚇人嗎?”周童一反應過來,立刻憤憤地說,“如果讓我知道是誰,肯定不會放過她。”我看著周童,這小妮子剛才還被嚇得要死,現在危機剛一解除就開始生龍活虎了。
我笑著說:“如果真讓你知道了,你打算怎麼對付她?用刀還是用槍?”“我直接掐死她!”周童依舊憤憤,不過馬上吐了吐舌頭,“說著玩兒的啦。我們這麼高的素質哪能和那種低級趣味的人一般計較,頂多也就是臭罵她一頓啦。”
眼看那腳步聲並不是什麼所謂的鬼怪,氣氛立刻就變得活躍起來。我和安慶平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就要笑出來。
然而,還沒等我們真的笑出來,腳步聲突然又消失了。我們沒有聽見開門的聲音!
他居然沒有開門進去?那是不是就是說,他也許並不是想要進去?他真的是如我們所想的晚歸的學生嗎?我們瞬間愣住,這才想到,剛才的推斷是不是也太牽強了?
果然,那腳步聲隻微微停頓了一會兒,就又返了回來。仿佛剛才隻是不小心走過了,猛然驚覺,這才又倒轉來繼續逼近目的地。這一次,腳步聲準確無誤地停在了我們寢室門口。
一切來得實在太快,安慶平剛剛綻開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眼睛裏卻是徹骨的恐懼,這讓她的表情看起來像極了一副做工拙劣的麵具,說不出的陰森。“怎,怎麼辦?”周童顫抖著,麵如死灰。雙手緊緊地掐著我的胳膊,長長地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誰?誰在外麵?”我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聲音直顫。然而門外始終一片死寂,沒有一絲動靜。
“為什麼不吭聲?你站在我們門口幹什麼?”我又將聲音放大了一倍。然而隔了半晌,依舊沒有絲毫回應。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一雙鬼鬼祟祟的眼睛正隔著鐵門死死地盯著我,他在考驗我們的耐性,他臉上帶著冰冷的笑容,不懷好意。
“走,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害怕到了極點之後,我反而不再怕了。相反,我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外麵站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是一種奇妙的心理變化,它照應了矛盾雙方相互轉化的哲學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