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王世子(2 / 3)

思鋤正好經過馬廄,看見她手舞足蹈地站在驚兒麵前不禁好笑。這個郡主,到底還是個沒有成長的小孩。她走過去,溫柔卻戲謔地問她在給驚兒上什麼課。

東陵靉絲毫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人過來,嚇得渾身一凜,頭一個反應便是把令牌藏在身後。

思鋤清楚地看見她的動作,卻不去點穿——小孩子嘛,總有她的小秘密。她笑笑,接著問:“郡主在和驚兒說什麼呢?”

東陵靉的臉紅得像充了血,她不知道思鋤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那些話!她支支吾吾幾句,沒說出什麼所以然來,倒扭頭就跑了。

思鋤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確定思鋤沒有跟上來之後,東陵靉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賊頭賊腦地躲進房裏,把那個牌子藏到衣櫥的最底層,用平日裏並不常穿的衣服蓋嚴實,才算大功告成了。才鬆懈了一口氣,出房卻又撞上了蔻笙,她端著果盤進來,看見東陵靉滿頭大汗的樣子,不禁好奇,問道:“郡主怎麼了?怎麼臉紅成這樣?”

“紅、紅嗎?”東陵靉心虛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門口來回走了幾步之後,說,“哦!天熱了嘛!熱的!”說完又走回房裏,想了想又不對,又返回來對蔻笙尷尬地笑笑,出了房。

蔻笙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抓了抓腦袋,沒弄明白這郡主到底在幹些什麼。

晚膳時東陵靉也吃得馬虎,飯量不及平時的一半。問她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卻又說不是。蔻笙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對勁,便將思鋤拉到一邊,趁東陵靉寫字的功夫對她耳語道:“我方才撞見郡主,一個人在房裏頭不知道幹些什麼,問她呢又支支吾吾的,想必有什麼事情……”

思鋤本沒有起什麼疑,但聽蔻笙如此說,又見郡主這兩日確與從前不同,想來不可大意。便道:“今日我來上夜吧,來探探這小郡主的口風。”

蔻笙笑起來,回頭望了望在裏屋寫字的東陵靉一眼,領著下人們出去了。

思鋤便輕輕地踱步進去,屏息凝神地站到書桌前,她看著她全神貫注的表情,是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她不禁好奇,目光落到細軟的宣紙上,隻見她筆尖下落,流暢婉轉地寫出一個“微”字。

她怕驚到她,於是輕聲細語地問:“郡主在寫什麼?”

可東陵靉還是嚇得一抖,落了兩滴墨在紙上。她窘迫而迅速地瞄了思鋤一眼,道:“寫、寫詩呢……‘泛彼柏舟,泛亦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說完立刻添上後麵的字,尷尬地對思鋤笑笑。

“‘微我無酒,以敖以遊……’”思鋤卻沒有發覺到她的窘迫,隻是重複著這句話,拿起桌上的宣紙,目光忽然軟下來。

東陵靉以為她知道了什麼,結結巴巴地問道:“怎、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思鋤卻搖搖頭,表情溫柔得像一汪水,燭光下,又溫暖又美麗。她將紙放回原處,緩緩道:“這首《柏舟》,也是先生的心頭好……”

“先生……?”歐陽老頭?!東陵靉反問道。她看著思鋤微紅起來的麵色,看著她那繾綣溫柔的表情,腦袋裏像突然炸開了一個雷,她不可思議地衝上去抓住思鋤,驚道:“思鋤!你不會是喜歡上歐陽老頭了吧?!”

“……”思鋤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住,不回應卻也不否認。

東陵靉卻更加肯定了!回想起來,全是跡象啊!歐陽老頭的鞋是她做的、衣服是她做的、房間是她整理的、菜是她親自配的!他吟詩高歌時她一旁斟茶調琴、他遠遊放逐時她翹首望歸、他鬱鬱不得誌時她在側安慰、最重要的是、他責罵自己時、她總是替他說話!

“思鋤——!”她幾乎痛心疾首,“你喜歡一個老頭子什麼呀!?”

思鋤嘴唇動了動,卻並沒有說什麼。她能說什麼呢,郡主年紀尚小,能懂什麼呢?她無法知曉自己心中的追尋、無法明白這一感情——哪怕明明知道永遠得不到他的回應,卻還是想要喜歡他、照顧他、追隨他,直到氣力已盡,直到化骨揚灰,隻要在他身旁存在過,一切足矣。她淡淡地笑笑,躲開東陵靉的目光,將紙筆一樣一樣地收起來:“這樣的光亮下練字會傷眼睛,郡主還是明天再練吧。”

東陵靉被她這樣的態度撩撥得更生氣更好奇——她都千方百計地要掩蓋自己的小秘密,可思鋤為什麼,這樣大的事,連辯解都不說一句、淡定得像一切理所當然一樣呢?她實在無法理解,思鋤怎麼會喜歡歐陽老頭?歐陽老頭有什麼好?他哪裏配的上思鋤了!?又老——雖然不是那麼老,可是又迂腐又無趣是他板上釘釘的性格呀!思鋤這樣一朵正盛開的花,怎麼會親睞一塊硬得不能再硬了的老頑石呢?

“思鋤——”她湊上去,撒嬌一般挽上思鋤的手肘,“你真的喜歡歐陽——先生嗎?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歡、做夢會夢見他、見不著會想念他、會想跟別人一直一直提起他、這樣的喜歡嗎?是嗎?”她連珠炮一樣,一口氣把這些話說下來,臉都憋紅了。

思鋤起初隻是不搭理,可聽到最後,卻隱隱發現這其中的異樣,她拉過東陵靉,捧起她的臉來端詳了半晌,笑著問道:“郡主此次出門,是不是遇上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