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各個時代的代表性歌曲為主線,串聯起田浩江與哥哥那代人的人生軌跡,並從中折射出中國的社會變遷和風尚轉型,這是此劇一個非常有效的線索安排。但位於戲劇中央的核心事件,卻是一個極為個人化的生活片斷——田浩江在哥哥病危之際從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演出現場趕回北京,兄弟之間的三小時見麵與敘舊。由於哥哥在三天後離世,這次見麵就具有了深切的切膚之痛。通過敘舊式的交談和回憶,兄弟倆的人生被壓縮在這短短的三小時中——更進一步被壓縮在約八十分鍾的戲劇中。兄弟二人,原有共同的生活經曆和記憶,那些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初所共同傳唱的歌曲即是明證。然而,近三十年來,物是人非,社會發生劇烈轉型,田浩江成為世界著名歌劇演員,而哥哥則默默無聞在醫院裏任一般職員。兩人生活世界的分離帶來彼此的情感距離。但在最後兩人相見的三小時中,通過音樂、歌唱與回憶,兄弟二人重新召回共同的生活記憶,從而重新敞開心扉,重續血脈親情。
這是令人感動、甚至令人感傷的故事。因其真實,更顯可貴。我猜想,這出戲對於“50後”、“60後”的中生代觀眾,或許最有“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召力。那些自幼就耳熟能詳的歌曲,無論是代表五十年代清純氣韻的《讓我們蕩起雙槳》,或是對於國人有特殊意義的前蘇聯歌曲如《喀秋莎》,抑或是八十年代初頗具小資情調的《軍港之夜》,甚至是“文革”時代極為著名的語錄歌《下定決心,不怕犧牲》,它們被重新置入田浩江與哥哥的個人記憶通道中,通過田浩江富有個人魅力的歌唱,居然就散發出了某種不可言喻的懷舊式魅力。我們不僅在聽田浩江,我們也是在聽我們自己。
從很多方麵看,《我歌我哥》都相當反常——它不是音樂劇,但卻以歌唱為主線;它沒有使用任何原創音樂,但卻原創性地展示了音樂的特殊感染力;它是戲劇藝術,但又是生活本身,似有意在打破藝術與生活的界限;它的舞台呈現必須依靠田浩江的個人才幹,因而很難想象它具有脫離田浩江表演之外的獨立文本……但是,這出戲具有一個根本性的基點,這使它具有了藝術的真正品格——真正感動人的藝術,無論其命題是宏大敘事還是私人敘述,它的核心一定來自最深刻和最真切的個體生活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