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中,他似乎都到了另一個世界,隱約聽得到裴鳴的大喊,“李元昊,那人就是李元昊!”
是麼,他想,做人當如李元昊啊。
然而他又聽到裴鳴一聲大喊,“快看,曹惟,那是你爹,李元昊對準的是你爹!”
曹惟霍然勒馬轉頭,看到城牆上火光閃閃,一個自焚在火中的人大笑著,狂笑著,那麼肆無忌憚,那麼飛揚跋扈,簡直完全不是剛才的那個禽獸。
“李元昊,你來吧,你想要的秘密絕不會找到,你找不到答案的,所有的經綸都在火中化為灰燼了啊,哈哈哈哈……”一道利箭插進了曹延惠的咽喉,然而卻看見火中的笑容更加猙獰,“方丈室內化盡十方,一窟之中宛然三界。簷飛五采,動戶迎風,你再也找不到了……”
看著那從城樓墜落的男子,曹惟那半黑半白的長發飄起,心中像是忽然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缺失了。
從此,大漠中再無歸義軍、沙洲回鶻少主曹惟,有的,隻是沙陀盜匪沙鷹,和他那個一直很中二的小弟,裴鳴。
······
銘矢沒有這麼悲催的經曆,他從小就很受疼愛,隻是當這一切破滅的時候,會顯得更可悲。
很小的時候,銘矢還會問他爺爺,“為什麼我們要學武術,學箭術?”
那時候的爺爺還很年輕,刀削斧割的麵龐上還帶著慈祥的笑容,“為了守護啊,守護我們這些本來就不強大的族人啊,銘矢,你要記住,當有一天你的箭不再用到守護上,也就不必用了。”
那時候的銘矢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可是後來有一天爺爺為了守護,跟一群很年輕的叔叔們秘密走在了一起。
現在想起來,那些人裏,好像有很多熟悉的麵孔,在西北經常見到的那個畫像,上麵畫著曹瑋將軍,還有那個最近認識的種世衡和紮實庸龍。
但是銘矢絕對不會知道十幾年後最後的結果是出現了一個更可怕的人殺了回來,屠滅了他們的部落。
那天的火光混合著無盡的血氣衝進了銘矢的鼻孔,銘矢問爺爺,“爺爺,大宋不是跟我們締盟了麼,為什麼到最後也沒有發兵救援?”白胡子被染成了紅色的爺爺笑著說:“銘矢,不要管那麼多了,族裏的人都已經死了,你是最後的希望,隻要你自己能守護住自己,我們六穀部就還不會絕的,千萬別做傻事,讓我們最後的族人喪生,六穀部,那就真的絕後了啊。”
於是銘矢又用力點頭,跑出了血火戰場。
那個時候的銘矢其實也不太懂,隻是今天他忽然懂了。
看到王安仁、沙鷹他們的一起捶胸大喊,此心不死,刀還在的時候,他明白了,生命,本來就是用來拚的,他們除了生命,已經都什麼都沒有了啊,反正覆水已難收,李元昊,你等著!大宋,你看好了,會有一個新的人,重建六穀部,讓你們都為當年的事情心驚膽戰!
······
“在下,蔡仲回。”
蔡定無數次都回想起那個和善的中原男子初見時候的場景,每次想起,他的心都很痛。
蔡定無數次的回想,如果當年他極力勸阻他寡居的母親,會不會就不像今天這麼悲傷。
每一次,蔡定都是搖搖頭,他無法勸阻,就算知道結果,他也無法勸阻。因為那個男人,是蔡仲回,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
雖然一輩子沒有給他母親一個名分,可他們一起的幾個月裏,蔡定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家。
隻可惜,隻有那麼幾個月了。
吐蕃大旱,蔡仲回傾盡家財抗旱,然而旱情過後,是元昊的大兵壓境。
蔡定被那個男人推出城去,“孩子,不要去青唐城,元昊必然布下了陷阱,去河湟,去找紮實庸龍,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