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定眼中含著淚,忽然直直的跪下,大喊了聲,“爹!”涕淚縱橫,卻又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隻是蔡定剛剛出城,便見到了城門再次洞開,那個書生似的人物帶著一群護衛單槍匹馬衝進了元昊的中軍帳前,力盡而死。
蔡定沒有怨唃廝囉不派兵救援,也不怨大宋不僅沒派兵救,甚至連一紙丹青都沒給他留,他隻怨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傻,聽了他爹的話,離城而去了。
在紮實庸龍哪裏,他開始瘋狂的苦讀兵法陰陽,機關數術,甚至瘋狂打磨自身的武技。
見到王安仁那群人的時候,蔡定藏在心中許久,卻跟沙鷹、銘矢一樣將要無處發力而中道放棄的信念猛然隨王安仁那頹唐落魄,卻永遠不甘灼熱的目光,也一起灼烈起來。
這些人或許論用處,都比一個王安仁強很多,但是如果沒有王安仁,這些人,都隻會湮沒在曆史的塵埃裏。
蔡定臉上露出很淺的笑意,從沙地上拍拍手,走向那個叫做王安仁的年輕人。
······
“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張元猛然一拍酒桌,大笑著,又大哭著向對麵那個年輕人說道。
吳昊的表情依舊淡然,隻是他的手緊緊握著酒杯,手背上青筋凸起。
“當年的曹操,不過是小小的一條雜魚,那劉備連雜魚都算不上,但是他們敢說,而且有人就信。”張元睜著猩紅且朦朧的眼,“我們呢?考官不信,官府不信,邊疆將軍也不信,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當你雇了那些人,拖著刻下我們詩詞的石碑,一路歌哭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可能成功的。”吳昊終於出口,聲音,似乎也有些顫抖了。
張元似乎愣了一愣,然後忽然大笑著,“你知道,難道我不知道麼,那將軍看我們如此,不過把我們當猴耍而已!但是除了這條路,我們還有什麼別的麼?!”
吳昊忽然憤身站起,手中酒杯砰然被他捏碎,碎片紮破了吳昊的手,鮮血淋漓,吳昊卻仍舊全然不覺,“我們去西夏,去夏州,找西平王李元昊!”
張元一愣,因為吳昊的話,更因為這大雪裏忽然湧進來一隊捕快。
“老子心情正他媽的不爽,這倆說的什麼兄弟們都聽見了吧,給我抓起來打!”
當板子落在張元身上的那一刻,張元笑了,笑得分外的猙獰,或許如果當時縣令或是捕快看到了他的笑容,就不敢再落下板子,一切也都會變成另外的樣子。
但是,又有誰去關注一個屢試不第,隻會口出狂言的白衣書生呢?
外麵的風雪仍然很大,張元聽見那村裏的婦人對他大吼著,罵他既沒出息也不種地,那是他的妻子,隻是這一次張元沒有再忍,一巴掌扇了過去。
“告訴過你,我會是天下英雄!”張元收拾好包裹,冷如霜雪的眼神望過去,婦人震驚中帶著畏懼,一句話也未敢多說。
吳昊早在門外等著,看張元出門,隻是輕輕,一笑。
“五丁仗劍決雲霓,直上天河下帝畿。戰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哈哈哈,且看我張元如何做一個天下英雄!”
每次張元的記憶都停在了這裏,隻是吳昊卻也還記得,路過項羽廟的時候,張元拿著幾瓶酒,本就酒量不大的他喝得爛醉,高歌涕零,“秦皇草昧,劉項起吞並;漢室將傾,曹劉各舉兵。世人冷眼皆著我,我必染血覆天青!”
那天的天氣一樣很冷,一曲高歌,張元丟下酒壺,頭也沒回,吳昊還記得,那天的酒被凍結成了冰。
吳昊想,如果不是遇到了這群人,恐怕張元就算在夏州境內一人之下,也會無比的痛心寂寞,午夜夢回,也會淚濕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