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九童至陰(1 / 3)

《夏觴》其實是一首很普通的曲子。蒼暮雪在秦王府的時候,曾經和鳶蓉一起跳《舞凝眉》用的就是此曲。說不上繾綣幽怨,說不上低哀婉轉,此曲仿了流水,仿了白光,仿了夏荷,仿了落花,美人在月下起舞,荷香四溢,流水粼粼,落花舞花衣粘絮。

雲番雲海曆倉圖29年,夏,王都大宴,鳶蓉和蒼暮雪在天王大殿獻舞,傾城傾國。

雲番雲海曆倉圖41年,夏,密境之湖,蒼暮雪教蒼寧跳此舞,彩蝶紛飛。

東國東曆紅京138年,夏,寧府參天園,蒼寧教花舞影跳此舞,承歡奏《夏殤》。

花舞影出現在承舞台的時候,人群中發出了不小的驚呼,容京第一舞姬,如柳風拂絮的身段,一顰一笑顛倒眾生。驕陽羞怯,彩雲避光,流風遲步,寧承歡凝視著許久不見如珍似寶的妹妹,如釋重負。

梅穎辛並沒有出現在承琴台,而是席坐而曲,梅穎辛的母親是商門琴女,名聞天都,其子自是得一身傳,撫琴在傳意,《夏殤》在他聽來,是一段隱而不言的愛情,發生在最美好的時候,書有雲,借物仿情,“隻有夏荷能替我傳情,隻有白光能白我心,隻有流水能訴我念,咫尺天涯”。也許在密境之湖獨居的蒼暮雪,能以此寄聊思,能以此為念想。哀怨與憂愁終究是敵不過牽起情思的最初的一抹柔情,化作清風徐舞,讓人微醉。

願為畫眉,為君妝,為君眉,旦日而起,睡眼微萌,眉頭遣倦容,眉尾做安寵。唯在心掌,唯在明眸。拱手讓天下,傾心笑傾國。

容河聽著聽著,不禁歎息一聲,肖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回廊間撫琴的優雅男子,舉棋不語。

祈諾望向回廊裏的男子,音符的源頭,以為他就是寧承歡。

小螞蟻看著承舞台上白色的身影,幻化成白光流彩,不禁學著她起舞的樣子,跳起同樣的舞蹈來。可惜隻有相似的姿態,沒有相似的神韻。可她跳得是那樣開心,完全忘記了一身破爛的衣裳,一臉未擦掉的泥土。

當最後一個音符停在弦上,天空上一抹霞光突破雲層,照在花舞影微微香汗的額角,舞影把最後的笑容留給了在祥雲樓目不轉睛的寧承歡,雲開霧散。

第三隻鴿子停落在滄塵麵前。

三隻。

忽地一聲,三隻鴿子驚起而飛,四散驚飛。遙遠的西邊天際線出現了一群漆黑的暗影,無聲無息,隻有翅膀煽動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

寧承歡飛身到花舞影身前,輕輕一帶,將她帶離承舞台,護在身邊。花舞影從水袖裏掏出一張字條:承歡哥哥,舞影現在聽不到,不要為我擔心。

寧承歡看著她清秀的字跡,微微吃驚,但轉瞬輕啟朱唇:“舞影,保護好自己。”說罷,將她交給連川,轉身向梅穎辛所在西閣飛去。

寧家七人組已經四散開,等候在祥雲閣地下的暗部也各司其職,足有兩千隻秦鳥盤旋在無量台上方,猶如黑雲避日。周身黑色的羽毛,頭頂一簇金色的翎毛,如王冠一般,伶俐別致,象征它在雪域高原上的無塵之姿。

人群中大部分人紛紛塞上蠟質的耳塞,是前一天寧承歡特意命工匠訂製又分發給城中百姓。

觀樂回廊裏出現了官家的弓箭部,張弓滿弦,對向高空的鳥群,但無人敢輕舉妄動,因為鳥群下麵就是容京城的百姓,稍有閃失,百姓便有性命之虞。

“秦鳥”祈諾望向天空中漆黑的雲團,又望向承棋台上仍在對弈的容河和肖晴,有些莫名其妙。

容河眉頭緊蹙,根本沒注意此刻人群已經寂靜無聲,天空鳥群密布。肖晴滿眼倦容地看著將死未死的棋局,能僵持如此之久,也對他微微敬佩,可再抬眼望向天空,再也沒有了對弈的心思。道:“旬公子,情況有變,此局改日再奕。”便站起身來,在人群中搜尋,再無疲倦之態,仿佛棋局太過無聊,反倒不是正事。

滄塵望著天空怔怔的出神,他的禦鳥術源於《梵雲經》,師父印央說:“人無翅而不善飛,但雲番茫茫萬裏,上古之人與鳥相處而創禦鳥術,所以,在雲番有能力的人會飼養巨鳥以成萬裏奔襲,而群鳥有靈,為眾鳥之首為瞻,所以禦群鳥在鳥首。”

梅穎辛望想空中的鳥群裏,百鳥齊飛,盤旋而上下,如同有一股細膩的空氣流將鳥群操控在風中,而鳥群反倒不驚慌而適從而飛,叫人訝異。忽地靈光一現,想起“推雲掌”第九式“流雲”。

人群靜止著,所有人都靜止著,隻有秦鳥在盤旋,天空烏雲蔽日,十分詭異。也不知是不是等了太久,人群裏有個漢子打了個哈欠,就在瞬間被一股怪力,拽上了空中,直逼鳥群而去。“嗷嗷”的慘叫聲回響在祥雲樓上空,梅穎辛飛身而起,接住了墜落的漢子。可為時已晚。被衝散了的鳥群,突然間受到了驚嚇,四散而逃,尖利的叫聲此起彼伏,盡管帶上耳塞,而毫無反手之力的百姓卻在這尖利的鳥鳴裏紛紛倒地,捂著雙耳,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