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低低淺淺的弦音,這聲音不大不小,確實實實在在地密集,讓人的精神隨之緊張起來。肖琮的九弦扔控製著主弦律,但這密密的低音時而拔高時而低緩,如千萬螞蟻爬過人心,撓得人心癢,卻不緊不慢,考驗著人的耐心,偏偏不來得一針見血地痛快。肖琮清晰地撥動每一個音符,也隨著緊湊的附弦時而拔高時而低緩,恰恰圈住了仿佛試圖從縫隙裏尋找機會的對手,那試圖搜索任何可乘之機,以尖利細密的音符想要突破肖琮織出的柔軟的網,可肖琮的靈巧的雙手在九弦上不斷跳躍,織起了一張更大的網。
梅穎辛閉上了眼睛,空氣中波動著兩種音符,一種張力十足,鏗鏘有力;一種靈巧細膩,難以捉摸;兩者完美地平衡起來。
風起,第三種弦音響起,讓滄塵微微蹙眉,這第三個弦音是用竹木撥動的,沒有曲調,沒有高低,僅僅有半拍,沒半拍地喝著節奏。可巧的是,偏偏是在鬥弦的二人弦音末了,以一個大撥弦緩緩而起,奪了主動,那出色無暇的弦音將一個簡單的旋律反複高高低低的彈奏,變換著技法和音域。人群裏善樂器的藝伶也加入了這個簡單明朗的調子,雖然是不同的音色,不同的伴奏,卻讓整個祥雲閣彌漫著山花爛漫,江水悠悠,船兒隨波蕩漾的歡快和自由。
山北穆氏的書法自成一派,穆派代表杉豪這樣寫道:“花間半壺酒,醉臥美人灣。吳槳惹川綠,南江戲北山。”
肖允跳青蝶舞的時候,肖氏兄妹中唯一的女子已經吃掉了吳心的大半邊棋子。容河輕輕一合他的魚紋扇,替了吳棋大弟子的位置。
一個身披紗麗的歌姬唱著雲番民間的青歌調,一個古怪的多孔琴奏出旋律,好像在演出一台舞台劇,戲劇性的場景,仿佛有個關節不那麼靈活的木偶在漆黑的舞台中一個人跳著人生。
第二隻鴿子落在梅穎辛跟前,咕咕地叫著。
花舞影剛剛把身子往前些,就被身旁的祈諾拽住了手臂。花舞影掃見對麵一樣的眼眸裏一絲猶疑。
“姐姐?”
“再等等。”
梅穎辛看了一眼在一旁專注看棋局的滄塵,取了放在身側借來的承歡的“沉海”古琴。在川南鬼曲甄釉嬰的《偶戲》之後,奏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風。
昨夜,日影天廳。
“穎辛,明天你代我奏一曲《夏殤》吧。寧豪不能比曲,但我想把我《夏觴》送給我的母親。你代我去吧。”寧承歡屈膝窩在椅子裏,把下巴搭在膝蓋上,像個疲倦的孩子,對梅穎辛說到。
“滄塵說,他在平安街遇到了千尋蹤的傳人,所以,如果明天肖煥宇或者紅十九有什麼動作,估計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梅穎辛沒有說話,聽著承歡一句接著一句。
“舞影聽了《夏觴》,應該也會出現,我不能放著她一個人不管。一旦有情況發生,寧府的七人組去搜尋肖煥宇的下落。連川負責東廊,我去南廊,慈修會照看北廊,我就把西廊交給你了。”
滄塵閉目不語,也聽著承歡一人在講。
“如果秦鳥出現,我們隻能盡快疏散人群。將傷害降到最小。”
弦輕波。
千鳥林的千年古木祈身,臨川深海裏柔金做弦。
不一樣的聲音。
“沉海。”祈諾輕吐二字,對著身旁的舞影微微一笑,花舞影輕身飛出了人群,翩然落在承舞台中央。
昨夜,鳳朝天。
祈諾輕搭花舞影瓷釉般的手腕,對一旁麵對著一桌奇怪圖案的容河說道:“我妹妹不會任何內功,明天我不能讓她冒險。”說完,轉身蹙眉盯著一臉不願的花舞影。
“姐姐,容河的那個魚骨真的有那麼靈驗麼?如果按照他的占卜,他自己明天變成了聾子,那武功比他低的尋常百姓豈不是都無一幸免?”花舞影也蹙起眉頭,因為她實在很想參加明天的舞伶會。
“嗯,十八年來,還未失手過。舞影,你明天會跳哪個曲子?是很熟悉的曲子麼?”祈諾不依她,繼續問道。
“是沉海彈奏的曲子《夏觴》,承歡哥哥最喜歡的曲子。我很熟悉,就在我腦子裏。”花舞影舒了一口氣,回答到。
“太好了,那我讓容河用《心經》把你的聽覺封住一天,你把曲子寫給我,容河會讓你用《心經》的方式聽。到時候,你隻能聽到《夏觴》和沉海的聲音,所以,不會有人傷害到你。”
花舞影聽了,睜大了眼睛,看著匪夷所思的姐姐,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