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說在宮裏丟了的《玉台取方》?”
“我七歲的時候,曾經偷跑去燎芳齋一次,那時候白門的禁書還都供在裏麵,僅僅是模糊地扒了一眼,卻也記住幾個不出世的毒方,後來那些書都被送到宮裏鎖起來了。我印象深,是因為花葉反色,是個逆陰陽的草。”壬嶽說的輕巧,飄渺的眼神裏在遙遠的麗水峽畔失去了焦距。
“別裝深沉。承歡家裏就有花葉反色的綠株。哪裏有那麼奇異?”梅穎辛以為他故作形態,醫道本一家,玄而又玄的東西,總能勾起他們的神思。
“就是寧家的攝魂,你以為是個尋常物,豈不知,這世上所有的攝魂草都在寧家,因為其它地方都難得參天園的百木之氣,而這氣正是攝魂的生命之本。”壬嶽回過神來,戳了梅穎辛一下。
“那蘇擎可知此事?”梅穎辛眉頭微蹙,問道。
“知不知我不清楚,《玉台取方》據說是在宮裏丟了,丟之前沒幾人看過,裏麵的方子也沒幾人知道,因為是禁書,白門的人聽過名字的也少之又少。寧、蘇兩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除非合歡草真的惹出了事,照我推斷,若是合歡和攝魂一同出了岔子,東華西寧都脫不了幹係,這才是後話。所以,”壬嶽拉近了距離,“蘇擎,大擺迎珠宴,僅為了給一株植物正名,說不過去,或許是為了找這個拿去全府合歡草的人也不一定,要出事了。”
“或者已經出事了。”
壬嶽心中也是已經,輕輕攥起了拳頭。“照你這麼講,揭了尋仙榜的人,很有可能知道這個停魂香的做法,拿來殺人,卻可以高枕無憂?又或者他知道《玉台取方》的下落?”壬嶽與梅穎辛二人相互推斷,理出了個大概頭緒。
“就像我說的,如果出了事,寧家和蘇家都脫不了幹係,但是東皇拿他們沒轍,你且不需擔心。再說,華雲莊上上下下五千人馬,都找不到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揭榜人,你我又上哪去找他。我要給你講那個人,是那個告訴我們金色千裏尋仙來由的明珠榜眼。”壬嶽避重就輕,卻一語中的。
梅穎辛心中頓時明了,為何蘇擎既然著意於《玉台取方》,因為如果有人獲得此書,得知停魂草的用法,到時候寧蘇兩家都會受牽連,可見此事還未鬧大。所以,反倒是這個揭榜換合歡草的人,成了事情的關鍵。
“你別急,繼續聽我說。”
梅穎辛收神,耐心聽壬嶽繼續講當日的事。
“采珠大會當晚,蘇擎設下迎珠宴,款待眾人。酒過三巡,也開了話匣子,說三個月前,有人揭了他的“尋仙榜”,問這人是誰,卻無人知曉,僅留下三個字“肖姓人”蘇擎是這麼形容他的,憑空一來,又憑空去了。連個鬼影都沒見著。後來蘇擎引著眾人去了放置金色千裏尋仙的含羞園,那個叫滄塵的人也是見到金色的千裏尋仙,才為蘇擎解了疑惑。後來,蘇擎借著酒勁說了些醉話,他說,或許肖姓人是靠煥梟鳥得到的千裏尋仙,或許他如傳說中的雲番禦鳥人一樣能駕馭煥梟鳥,或許他禦鳥而來,又禦鳥而去。那晚他說了那樣的話,沒人當他是醉話,心下都了然,他用秦鳥的緣由,也都引得眾人的目光朝向那個以笛聲控鳥的滄塵。他隻是說了簡單的一句話,就沒人再妄自猜測,滄塵就是肖姓人了。”
“他說了什麼?”梅穎辛一時被壬嶽帶的入語境,出口也問。
“滄塵說,他是和尚,要合歡草沒用。”
梅穎辛一口茶噴了出來。“他真的是和尚?”
“嗯,真的是,雖然看上去不像,但他有塊敕金的佛牌,上麵寫著:淵德敬儀,梵聽心語。”
梅穎辛又噴了一口,“天啊,他竟然是雲番的轉世靈童。”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何況是和尚。”壬嶽長歎一口氣,“也難怪蘇擎好奇心。平常的商賈都難以抗拒的奇株,何況還是有草仙之稱的蘇擎呢。你我都知《白雲手記》裏的千裏尋仙僅次於囚贏石排名第二,卻不似囚贏得眾人繁育而少了貴重,我猜這東國也僅此一株了。而肖姓人的那株更是金色,怕是連雲番都難得其二了。”說罷,再歎了口氣。
梅穎辛聽他嘴裏酸話連篇,是知道蘇擎占了地利和人勢,有著難以比擬的藥材資源,壬氏雖是白門大戶,今年卻實有不濟,有股破落的貴族難比有錢大爺的矯情。反念一想,又脫口而出:“蘇擎找肖姓人,怕隻怕也是擔心白門的人捉了肖姓的家夥,得到千裏尋仙,他那一株就不值錢了。”
壬嶽白了他一眼,“我叔父是快要遺世而獨立了,也就任著下麵的人瞎折騰,反倒是鬼醫的人熱心得很。我看那個叫鬼靈的丫頭就精力旺盛,我總能見她和一群七七八八的人混跡在一起,說說笑笑,似乎很是老道。要少不了她。”
梅穎辛一愣,“百草醫仙沒想過要對蘇擎的千裏尋仙參詳參詳麼?”
“叔父不出麵,似乎另有打算。不過似乎都不關我的事。我現在是專心等十二妹來。然後去靖王府陪十二公主探親,任務艱巨的很,我透漏了你全部的消息,這片地就歸你了。師父半月前推算你該西行,卻是稍稍遲了些,讓我替你點個名,夜辛,滄塵。免得你一人寂寞。”壬嶽拍了拍手,提步就出了茶寮,牽了茯苓駒,再望了一眼仍坐在原地的梅穎辛,揚長而去。
“二師兄,我在吉滬等你!”
茶寮的小二此時走到梅穎辛身邊,“客官,壬公子的馬錢和胭脂錢一共是十九兩,請你墊付一下。另外,這是壬公子留下的包裹,還有一把彈布爾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