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嘉四年,大寒。
周家的起義軍已經和林家的軍隊彙合。陸衍受到父親的信說陵州一帶已經完全控製住了。但為了安全起見,大部分百姓還是遷出了蘆望。
“子陌,我有個想法。”夜深,起義軍駐紮在角周城外,過了角周再走一日的形成就能到滄州。這些日子戰況激烈,聖上已經好幾夜沒合眼了。
陸衍把湯藥傳給他,希望借此能排遣身體中的一些廢棄。
“麒麟軍起義最初隻是為了反抗當朝對西番的政策。”聖上一飲而盡,藥苦得他不禁皺眉,“現在到了這一步已經遠遠過了這個本義。我想應該讓一批人回陵州。陵州那邊西番人撤退,還不穩定也需要兵力。你覺得如何?”
陸衍遞給聖上一個蜜棗,漫不經心得說:“現在你是將,我隻是一個軍醫。這事兒,你應該找周兆周昌商量的。”
聖上的立場與自己不同、陸衍擔心自己若是貿然說了什麼,會動搖他的決定。
“......”聖上含著蜜棗,模糊不清的說了什麼,隨即又搖頭,“他們始終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不行。”
“那你可以先找孟習,他是宗赫的人。”這件事兒,陸衍是才探明白的。
“什麼叫宗赫的人?”
“孟習是宗赫的弟弟。”陸衍也是陰差陽錯收到宗赫原本寫給孟習的信才知曉的,“你知道的吧,宗赫並非宗家親生,而是宗氏遠親孟家的孩子。”
家族之間為了繼承家業常有本家收養旁係幼兒的事情發生。宗赫就是如此。
孟習是宗赫的親弟弟,但是這麼多年了,鮮有外人知曉。這樣說來,也許宗赫一開始就不打算將此事宣揚出去。
陸衍知道這層關係時,不禁想到了天機衛裏最隱蔽的一支軍隊,人數不多卻是高手雲集的幽龍衛。
這些人平日裏任職各種不起眼的小官位,但其實卻是皇帝的眼線,暗中收集消息甚至殺人滅口。孟家和宗家的關係大抵就是如此。
“竟然是這樣的關係。”話是如此,可陸衍看聖上並未流露出多少驚訝,也許他也早就察覺到了。或者他和孟習根本已經坦白身份了。
聖上思索了一番,就起身點頭說要去找孟習私下談談。
翰嘉四年,驚蟄。
武王被皇帝關了禁閉,一如當年的西南王。可武王的家眷就沒有西南王那麼幸運了,也一同被下放到了天牢,非聖諭不得探視。
“陸上將,宗赫大人到了。”小周大人被抓之前幫宗赫脫身逃到了北邊。再折轉到了林家。現在三方彙合為的是商討下一步計劃。
多年不見,宗赫消瘦了不少。但精神頭還在那裏。起義軍這段日子逐漸穩定下來了。大家統一了大方向,推崇武王,扳倒何氏。
聖上說,他是把陸衍的原話原封不動地說給那些人聽的。陸衍想想聖上從小就不知打哪兒來的豹子膽,也真是服了。
“我們現在不過是借著民心起義,說到底僅僅為的是推翻一家獨大的政局。但事實上呢?要推翻的是當今皇帝,而就憑你們這些將軍官兵和百姓,也不過是亂臣賊子的野心罷了。”
希望聖上沒把他供出來。不然就那些老將們眼神瞪死他。
“怎的?你們談完了?”陸衍在倉庫裏頭盤著藥糧。餘光掃到門口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宗赫輕笑:“眼神夠尖的。”說罷便進來合上了簾子。
昏暗的倉庫內,宗赫席地而坐,陸衍看他那樣子估計也受了不少罪。他取了瓶東西,走上前伸手輕輕壓住了宗赫的頭。
“幹嘛?”宗赫有些不習慣,這些年他粗糙慣了,上藥這種事他嫌麻煩。
“上衣褲子都脫了吧。我看你進營時好像肩也不好腿也不好的樣子。”
宗赫被說得一尷尬,反擊:“嗬,你這軍醫當了沒多久,搞得好像挺厲害似的。”
陸衍瞟了他一眼:“肯定比你厲害。”
“那你自己的肩傷怎麼不好好治治?”
這話說完宗赫就後悔了,陸衍倒是沒什麼,為了這肩傷他硬把自己整成了左撇子。現在也是照樣想幹嘛幹嘛。
不過陸衍還是小小的報複了一下。
“你輕點!”宗赫吃痛地低吼,“你這是救人還是殺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