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最後一次通話,是我遠在新疆,也是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哥哥拔通了我的手機,爸爸、媽媽都先後和我說了話,祝我生日快樂,讓我在外麵注意安全。那天父親剛從醫院出來,從聲音聽起來他的精神很不錯,像是病情好轉了不少。
和父親的最後一次見麵,已是半年前。我接父母來深圳住了兩個多月,回家時送他們上火車。在臨分別的一刻,父親望著我淚流滿麵,泣不成聲,我想他老人家是預感了這可能是我們父子倆的最後一次見麵,可我卻沒有想到也不敢想呀,我隻是故作瀟灑地拍了拍父親的肩頭,竟然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父親是在酷熱中離去的。近一個月來,湖南持續高溫,氣溫一直在39、40度左右,有時甚至達到41度,且久旱無雨。父親說,“我這一輩子沒做過壞事,不要死在這個時候,連累了親戚和父老鄉親。”但父親還是沒能挺過這該死的天氣。
出殯那天,父親的靈柩抬出家門的一刹那,突然北風呼嘯,暴雨傾盆,這是三十多天來的第一場雨,我想是老天撒下了同情之淚,為我的父親痛哭送行的。十多分鍾後,天空放晴,父親的靈柩得以抬上了山。
父親安葬在月形山上,父親生前親自挑選好了自己的歸宿,並作了精心的布置。父親的墓地三麵都是茂盛的竹子,也正符合他老人家一生的寫照。臨回深圳前,我在父親的墳前徘徊,讓我又想起了“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讓人俗”的詩句。
有位作家說過,“一個人無論多大年紀,當他失去了父母,也就成了孤兒。”失去了父親,我也就成了半個孤兒。沒有了父親的日子,讓我體會到了親情和傳統的重要,也學會了接受現實,更悟出了生命的無常,原本就是生活的真相。
記得兩年前曾看過同事寫的一本書,獨對其中追憶父親的一篇印象深刻。在文章的結尾,她說在父親去世後的一段日子裏,時常會聽到人群中有父親喊自己的名字,可回過頭來卻不見父親的身影。當時我曾為這段文字和親情而落淚。
8月17日淩晨,我夢見了父親。不是回憶,而是真的夢見父親又重新回到了我們身邊。雖然言語很少,精神也不夠飽滿,但他同家人一起吃飯,輕聲地跟我們說話。我在夢裏反複地問自己:父親真的又回來了嗎?父親真的複活了嗎?!夢裏的回答是肯定的,那種感覺真好,有一種在人絕望之後重獲新生的喜悅。
但那終究隻是一場夢,清晨醒來,才發覺淚水已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