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與父親告別(1 / 2)

2003年8月2日下午5時15分,我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父親去世了。

父親是坐在椅子上突然去世的。那天,父親很健談,思路也很清晰,他和親人鄰裏聊著天,回憶著他的一生,逐個談論著他的子女。臨近傍晚,父親突然就離開了,因瓣膜性心髒病。母親說,父親走得好快,沒有什麼預兆,沒有任何痛苦,沒有一絲憂傷或恐慌。

接到電話的一刹那,我就知道我的精神世界坍塌了半邊。這一直以來是我最擔心的事,我總是害怕父親會突然離我們而去,在我的心靈還缺乏足夠的承受力之前就離開。事實上,在哥哥撥通我手機的一瞬,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然而,一切還是發生了。

當晚,我踏上北上的列車,往家的方向奔去。王蒙說,“當一個人離開故鄉,從此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這麼多年我在外飄泊,自以為“四海為家”,如今才算體會到“回家”的重要。當我踉踉蹌蹌地跨進家門時,父親已安詳地躺在水晶棺裏了。

我跪在父親的靈前,看著父親的遺像,那相片還是今年父親在深圳時我為他拍的,如今我的父親竟變成了一張無語的照片。看到父親的名字和“故顯考許府××老大人之靈位”聯係在一起,那種錐心的疼痛是沒有人能體會到的。以前也曾見過不少“××之靈位”,但那都隻是一個概念而已,如今當活生生的父親竟也變成了一樽靈位時,你是怎麼也不願相信和無法接受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子女縱有溫席臥冰、哭竹成筍的孝心,也難抵生命的無常和定數。盡管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也知道棺材其實是每個人最後的“家”,但我依然無法接受父親離去的現實。我總是想努力找回父親的身影,但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回憶”,因為我再也看不見父親的音容笑貌,隻能在記憶中去抽象地搜尋,那是一種虛無又很無助的感覺。

哥哥說,父親走的那天,做了一件異樣的事:突然要求鋸掉睡椅的腳架,說太重了搬起來不方便。可這睡椅整整跟了父親二十多個年頭,父親總是躺在上麵乘涼和看電視,小時候也是我嬉戲玩耍的滑梯和搖籃,以前也從未聽父親說過要鋸腳架的念頭,不知道那天為什麼父親突然堅持要鋸掉它。

叔叔還告訴我一件事,在父親最後一次住院時,父親聽說我知道了他住院的消息後很焦急,父親說秋洋從來都是挺樂觀的,他總是安慰我說沒事沒事,說我肯定可以活到七十多歲,這一次他聽說我住了院卻格外焦急,看樣子……這一關我是過不去了。說著父親就落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