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呀、替呀的,是應該,”符海心沉吟道,“出門在外,你要注意安全;現在外麵人多手雜,騙子層出不窮。嚕,我剛看過一張報紙,說有的燕子專門冒充純情少女,打著助人為樂的幌子,以導遊導診為名,勾引男人上當受騙。”
“哦,”周南道,“這個月我不能回去了,部隊上朱日禾參加演習,借此機會,我打算到全國各地去看看。”
“隨你,”符海心沉默了一陣,無奈地對他說了一句,“Bye—Bye。”
這天夜裏,周南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一片蒼白的天空上,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了蒼茫的兩際。接著,天與地的縫隙間出現了一支長長的出殯隊伍,一群人抬著一口漆黑的巨棺像潮水一樣地向前湧去。在這黑壓壓的人群中,他看見了許多人,他的父親、母親、哥哥、嶽父、嶽母、林可心爺爺、梅捷、周長生、姑父、姑媽、政治部李主任、他的戰友、主持人老張、記者老高、鉛筆、卷筆刀、團市委書記,等等。接著,在人群中,他看見了素麵的符海心,悲慟的林可心,淚水凝結在臉際的意霞……人群像潮水一般地向前湧去,一邊湧,一邊往兩邊的沙丘拋灑紙幡和花瓣。漸漸地,漸漸地,這群人湧到兩山之間的一條峽穀轉過彎去不見了……周南非常驚恐他們拋下自己,於是朝著他們遠去的方向拚命地呼喊和追趕!可是他的身後受到一股罡風的牽引,使得他向前挪不開半寸腳步。難道生命就這樣被拋棄嗎?可憐的周南一著急,便攢足氣力掙脫夢魘醒轉了過來。
醒來後的周南發現房中一片昏黑,在窗台茶幾處蠕動著一團紅色的火焰。“燕子!”周南不由得大叫一聲,驚悚過後身子一下子僵直了。
“你叫我?”意霞突地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渾身瑟瑟地發著抖,雙臂交疊在胸前,擺弄他的一架佳能照相機從她手中跌落到了床上。
“你是燕子?”周南將雙手舉到頭頂,用拇指按住大腦兩側嘣嘣直跳的太陽穴發問。
“什麼是……燕子?”意霞納悶地看著他前胸隆起的肌肉,那意思是說——它好醜!
“燕子就是跟男人睡覺的那種。”周南看著意霞的睡衣,女孩童貞般的身體沐著晨光顯得越加清純與嬌美。
“燕子,還有跟人睡覺的?”意霞臉上頓時綻放出一種天真的情趣,雙臂張起做了一個飛翔的姿態。
“快,把照相機給我!”周南一個剪步跳到茶幾旁,一手撕開籠罩於整個光明世界的兩塊黑色窗布,“來,把手給我,做一個燕子飛翔的姿態……嗯,差不多,就你剛才做的那樣子。”哢嚓!意霞隻覺得自己眼前突然一閃。
“來,趁太陽沒起床,穿上你昨天穿的衣服,跟我到後院去。”周南急促地吩咐她,順手抓起自己撂於床邊的衣服。
兩人來到樓後的院子。隻見院子裏不知何時停放了三輛大卡車,車廂板已經垂下,篷布已經撕去,上麵堆放著三台像煉焦爐一般龐大的機器,機身上均用白漆噴繪著醒目的英文字母:“MADEINUSA”。
意霞似乎領會錯了周南的意思,將身體擺在駕駛室外,做了許多像燕子一樣飛翔的動作。周南隻得一邊搖頭,一邊任憑自己手中的閃光燈哢嚓哢嚓地響個不停。
“走,到麥田去!”周南拾起她的手臂,拽著她跑向晨露中的麥田。他教她按照他的設計,一連拍完了兩個膠卷。
當然,這其中的一部分照片,後來發表於當地的媒體。有兩張出現在了攝影畫報中,一張被選作時代攝影雜誌封麵,還有一張照片,後來被用作了中國春蕾行動的宣傳圖片,並配以如下的一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