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1 / 3)

來年四月,周南從海城市汽車客運總站乘上了一輛開往唐城方向去的長途客車。車行三小時,他在地圖上一個叫做“安莊”的地方下了車,然後轉乘一輛去“南城”的短途客車。由於短途客車到處攬客,到達縣城時,天已經黑了。於是,周南在縣城汽車站附近一帶的餐館、旅店門口詢問,驚動了不少餐館、旅店老板和坐台妹,他們都說不知道這附近還有一個叫做“岐黃肝病醫療中心”的地方,況且這一帶也沒有賣米飯的,晚餐隻有驢肉火燒、武大郎燒餅和西餅卷生菜,來客要吃就吃,不吃就趕緊走人!

周南被病毒驅趕到這個偏疏之地,內心顯得異常孤獨和落魄。他徘徊在十字街頭,看著昏黃的燈光,瞻顧身後的流浪狗,一邊檢索自己的人生的碎片,一邊想著“絮般的生命”這句話,蒼白與哀傷的蠕蟲一條一條地鑽進了他的腦顱與肺腑,將他的腦顱與肺腑蛀噬成空洞。

在幽暝的燈光下,周南頓然見識到了星光與真美的力量!隻見一位身著白色運動服的姑娘立在自己跟前,年齡大約20歲上下,五官勻稱,臉色看起來和她的衣服一樣白。隨著她的一聲鶯囀,以及她修長睫毛下一雙靈目閃耀出的無邪光輝,一下子將他頭腦中對她的蒼白印象,以及自己心中的那份蒼白抹除掉了。

“大哥!請問,到‘支’黃肝病醫療中心怎麼走呀?”她就像山中走出的女神,顯得那麼天真,那麼無知和無邪。

“我還想問你怎麼走呢!”周南由著她走進自己的心理距離,笑著對她說,“這個字應該念‘其’,不該念‘支’的。”

“我知道,”她說,“就念支,我叔叔就這麼教我來著。”

“你叔叔真是沒有文化!”周南哂笑道,“他是幹什麼的?”

“醫生。”她說。

“啊?”周南一聽便怔住了,心想這世上還有如此荒唐之事。

“不是他沒文化,是我沒文化,”她連忙解釋道,“他怕我記不住,就這麼教我來著。”

“難道你沒有上過學嗎?”周南看著她的眼睛問。

“沒呢。”她低下頭說。

“為什麼?”周南問。

“不是我不願意學,是我有病,他們不要我。”她說。

“咱們國家不是有個春蕾計劃嗎?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春蕾?”周南問。

“就是春天裏打雷吧?”她的眼神落到他的眉毛上,一眨一眨的,好像天上眨著的星星。

“不是。”周南一顆心沉入半空道,“就是國家出錢,資助上不起學的女孩子上學。”

“哦。”她點點頭,似乎心裏明白了。

“哎,你別老跟著我呀,我也不知道往哪裏走呢!”周南擺手示意她離開。

“那我可以帶你去呀!”她跳到他麵前,雙臂張開,像一隻潔白的小信使。

“你這人怎麼騙人呢?”周南一邊跟著她,一邊把她視作醫托,指責她道,“城府很深,可跟你的舉止不相稱呀!”

“我叔叔就這麼教我來著,”她回頭認真地說,“他說隻有這樣,我才知道客人心裏想什麼呀;隻有知道客人心裏想什麼,我才能助人為樂呀;隻有助人為樂,我才能去上學呀;隻有我去上學,嬸嬸才能回到我身邊呀。”說罷,她撒開鹿蹄,朝前跑去,給人感覺是在唱響天真無邪的童年。

周南似乎被她迷惑住了心智一般,一直跟著她走,跟著她走去。星光下,她的頭發像一團溪水,順風飄流到他的額際,顯得那麼綿長。躍動的身影似一隻精靈,在樹木、山影、星光和燈火中隱現。給人感覺又若一隻調皮的螢火蟲,光不亮,但非常可愛,惹得人們忍不住撲上前去捕捉她,但打開指捧一看,一束瑩輝滑過指眸,轉瞬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