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周地利出獄後,戴著墨鏡,挎著彎刀,一副土匪入戶的打扮,好像十幾年的牢獄生活並不是他的恥辱仿佛成了他的資本。他無房無妻無田地,整天躺在村長楊得意的家裏要吃要喝。楊得意敢怒不敢言,又不敢得罪他。另外,周地利在他家裏吃喝,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給他與那個女人的偷情帶來了不便。他趕緊給時任安瀾縣副縣長的弟弟楊得貴打電話,說周地利從監獄回來了,鑒於他跟陳家珍之間的仇怨,趕緊將在鎮聯校教書的陳家珍調往外地工作,免得被周地利尋見,發生人命關天的血案。在楊得意的威逼利誘下,又害怕周地利找她尋仇,陳家珍隻得死了對周天時的那份念想,離開建豐鎮調往安瀾縣教育局工作。與此同時,楊得意動員馮家將“搖光居”讓給周地利住,時不時地招來村紙廠的廠長方小川陪他喝酒、打牌,使他安穩了下來,成為楊得意手下的一位“門客”,以期日後為楊所用。
一天,搖光居裏來了一位乞討的女人,頭發蓬亂,衣衫襤褸。周地利將她喚進屋內洗了一下臉,轉身為她舀米之際一腳踩翻了米壇子。周地利以讓她擇淨摻在米中的石子為由,將她挽留了下來。見她小自己10來歲,手腳麻利,會操持家務,身上的幾處“小作坊”沒有一處停業的,男耕女作棋逢對手,便娶她為妻,後生下一個“秋北瓜”,這是村裏人對他和他兒子的戲稱。趕上全國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他分到了田地,加上媳婦能幹,衣食無憂,也算實現了他亡父生前未能實現的遺願。
20世紀90年代初期,農村務工人口開始大規模地向沿海一線城市轉移,城鄉條件和文化建設差距越拉越大,住在農村的周地利耐不住農村的寂寞,經不住城市的誘惑,便組織起了一個演出隊,女多男少,成分複雜,開始往城鄉結合部和城市轉移,過起了他“睡四方”的令人心動的日子。
2000年的一天,他也想學我父親的樣子,從農村闖出一片天地來,挽回年輕時落在村裏的壞名聲,便從外麵買回了一台收割機無償送給村裏,沒想到這一舉動被“三白話”的兒子楊得意派上了用場。
那一次正趕上村委會換屆選舉,村委會主任楊得意一心想把自己的競爭對手林大水打壓下去,不給他上台執政的機會,特地請來一位記者采訪周地利,讓他當著全村選民的麵說說心裏話。不知是他的原話,還是楊得意與記者的杜撰。周地利說:“在村委會主任楊得意同誌的幫助教誨下,我的覺悟提高很快。我愛家鄉,愛農村,愛我腳下的這片土地……褲子上穿了一個洞,得想方設法把它補好;從哪裏跌倒了,就要從哪裏爬起來……我相信在上一屆村委會和村委會主任楊得意的帶領下,在他製定的‘五金一樓’施政綱領(即楊得意承諾的任期內讓村民戴上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金手表、金領帶,住上小洋樓)的帶動下,我們幸福裏村老少爺們的生活會越過越好,道路會越走越寬廣……”周地利這麼一煽動,連過去的犯罪分子都被楊得意給轉化了過來,都說楊得意的好,一些立場不穩的選民把本應投給林大水的票轉而投給了楊得意,把林大水的票給打壓了下去,結果使楊得意以微弱的優勢獲勝,繼任幸福裏村的村委會主任。
“當時有些人太愚昧了,有些人太狂熱,法製不健全,科學也沒現在這麼發達。”周地利一和我走到一起,就直呼他比竇娥還冤:“你幫我找找陳家珍吧,還有過去的那個姑娘李大嵐!我要問她們當初是怎麼想的,我到底把李大嵐怎麼啦?”
曆史上發生的某些事,顛來倒去是無法核實清楚的,核實不清楚,後人便拿它來戲說。我對他說:“我可以替你寫一寫,但我也寫不清,這就是命運。在那個有天時、沒地利,有地利、沒人和的特殊時期,被耽誤的也不隻是您那代,被冤枉的也不隻是您一個,您就好好活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