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上再無李相夷(1 / 2)

昨夜,東海之畔風起雲湧,駭浪滔天,似有千軍萬馬於海上廝殺。待那曙光初破,卻又風平浪靜,仿若昨夜的驚心動魄隻是一場幻夢。然而,淺灘之上,一道身影正艱難挪動。

來人一襲白衣,卻被鮮血浸得通紅,宛如紅梅綻於素絹,觸目驚心。他麵色慘白如紙,神色懨懨,腳步虛浮,朝著四顧門的方向緩緩行去。每一步落下,都似帶著無盡的疲憊與傷痛。

“哎,你瞧,昨夜那群人烏泱泱上山,又乒乒乓乓打下來,今日才消停。這不是神仙打架,咱們百姓遭殃嗎!”城門口,一百姓滿臉愁容,唉聲歎氣,聲音中滿是無奈與滄桑。他身旁的婦人也跟著附和,眼神中滿是擔憂:“是啊,家裏的屋子都被震得掉了好幾片瓦,這日子可怎麼過喲。”

“呸!什麼神仙,不過是些江湖人,這個門那個盟的,整日爭來鬥去。除了禍害人,還能幹啥!”另一人啐了一口,滿臉憤懣,仿佛要將心中的不滿都宣泄出來。周圍的百姓紛紛點頭,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著這場江湖紛爭給他們帶來的苦難。

李相夷拖著傷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剛踏入城門,便將這些怨聲聽了個真切。他緩緩抬眸,看著眼前這片被戰火肆虐後的景象,周邊建築七零八落,殘垣斷壁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淒涼。街道上滿是碎石瓦礫,曾經熱鬧的店鋪如今門窗破碎,一片狼藉。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深深的愧疚,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他的心。他痛苦地闔了闔眼,睫毛微微顫抖,似要將這滿心的悲戚與自責都藏進黑暗之中,而後,拖著沉重的身軀繼續朝著四顧門走去。

待他終於走到四顧門大門前,眼前的慘狀,讓他的心髒猛地一縮,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門內一片死寂,唯有傷者痛苦的呻吟聲在空氣中回蕩。弟子們死傷遍地,斷臂殘肢散落各處,有的橫躺在血泊之中,已然沒了氣息;有的尚存一絲生機,卻也氣息微弱,眼神中滿是絕望與痛苦。

“四顧門死傷大半,究竟是因誰而起?若不是門主爭強好勝、一意孤行,我們又怎會中了金鴛盟的奸計?怎會折損這麼多兄弟!”門內,一道憤怒的聲音驟然響起,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李相夷聽聞,麵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如同一朵被霜打蔫的花,麵露痛苦之色,扶在門框上的手不自覺用力,指節泛白,骨節都因用力而凸顯出來。

“當初我說要給二門主報仇時,你們可是一個不少,齊聲高喊支持。如今怎的,全都將過錯推到門主身上?” 一道洪亮且帶著幾分憤慨的聲音陡然響起,打破了劍拔弩張的僵持氛圍。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正是佛彼白石之一的白江鶉。

“誰敢踏出這個門,我便殺了誰!” 一聲怒喝,震得在場眾人耳膜生疼。隻見劉如京猛地抽出腰間長刀,刀刃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他那隻完好的眼睛裏燃燒著熊熊怒火,死死盯著那些試圖離開的人,宛如一頭發怒的野獸。然而,這威嚇的話語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人群中依然有人在小聲嘀咕。

就在幾個人爭吵不斷後,竟傳來肖紫矜要解散四顧門的話語。一旁的喬婉娩也隻是靜靜地站著,她的臉色略顯蒼白,眼神中滿是複雜之色。往昔那個明豔動人、果敢堅毅的女子,此刻卻似被抽去了所有力氣,身形微微顫抖。她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些什麼,可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終究沒能發出聲音。李相夷在暗處聽聞,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他的眼神空洞而絕望,心中滿是自責與悔恨,隻覺都是自己的高傲自負、一意孤行,害了門內諸多兄弟。他的身子晃了晃,差點站立不穩,心中的痛苦如洶湧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海邊這麼大,他到底躺哪去了?不會是沒上來吧?”張懷瑾運起聽風辨位之術,沿著海岸細細搜尋,一路奔行許久,卻始終不見李相夷的身影。此時李相夷早已回到城內,可張懷瑾並不知曉。他心中不禁泛起不好的念頭,雖說按劇情李相夷會被海水衝到岸邊,但這世界太過真實,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意外,脫離既定劇情呢?

這般想著,張懷瑾飛身朝著金鴛盟船隻的殘骸處掠去。他身形輕盈,如飛燕點水,腳尖輕點漂浮在海麵的碎木,再次開啟聽風辨位,試圖探尋海裏是否有李相夷的蹤跡。然而,海麵一覽無餘,海水中亦是毫無他的身影。

就在張懷瑾準備起身離開時,竟在海裏感應到一物。他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劍。張懷瑾連忙施展攝星拿月之法,將那劍招到手中。“啊呀,看來出金了!”低頭一瞧,這不正是李相夷隨身攜帶的少師劍嗎?

李相夷拖著千瘡百孔的身軀,再次渾渾噩噩地回到海邊。海風依舊鹹濕,海浪有節奏地拍打著沙灘,可這片熟悉的海域,此刻卻顯得格外荒蕪寂寥。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這裏的,腦海中隻有百姓的怨聲載道和門內弟兄們死傷慘重的慘狀,像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他滿心自責,自己的計劃,竟讓這麼多人遭受苦難,愧疚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甚至生出了就此死去,為他們賠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