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彎弓壯士,躍波少女(1 / 3)

自徐恣、沈縱兩人離了汴梁,已過了近十日。船行汴河之上,一路逐東南而去。入了淮南東路不遠,秋意襲來,時常細雨不休,涼意沁人。船隻途經市鎮,二人慣是下岸打聽,然而一連過了八九處,也沒能得到多少有關郭彪的確切消息。

這些天來,沈縱已將那日於樊奉先船上的見聞細細地說了與徐恣聽。他聰明慧黠,心思縝密,事後慢慢回憶,竟是將當晚所交談的憶起了足九成。他將這些說話一一複述出來,徐恣聽得,蹙眉道:“這人聽來,可不似個單單押船的。”

沈縱亦作如是想,可是徐恣思來想去,也想不起江湖上有哪一號人物叫這個名字,最後猜道:“莫不是這廝也同你一樣,用個假名字糊弄人?”這樣一猜,兩人都覺全無頭緒,幸好也不是什麼著緊事情,聊了半天,見怎也抻不出個頭來,便也罷休了。

沈縱心中卻依然有些疑惑:若是有船行欺行霸市,那或也尋常,然而在汴河之上,又是這般靠近汴梁,卻又是另一回事了。何況但觀那夜船上情形,是否真是意在勒索,還是不定之數。這件事,說不得還有什麼牽連……這些,他卻沒有同徐恣多說。他心知徐恣率性,又與官場毫無瓜葛,空說了這些,不過惹他煩心罷了,卻沒有絲毫助益。隻暗暗記下,待哪日見到父親,便問上一問。

後幾日,兩人便似將那晚發生的事盡數忘了,開始天南海北地聊。沈縱雖則時時想起此行緣由,心中總有一塊沉重未去,但徐恣似乎瞧出他心思,總能找出話題牽起兩人談興,將他心思引去別處,他們一個頗知江湖風聞,一個熟諳曆史掌故,聊來十分投機,說到興處,都是放聲大笑。

這日吃了早飯,船家娘子收碗碟時告訴他們說,大約再半日,船便要出汴河,進淮水了,不出意外,當晚應能到達楚州。

兩人對望一眼,彼此心中都清楚,楚州是此行道上三個最為繁華的城市之一,應天府既沒有消息,若在楚州亦無所獲,那麼就隻有徑下揚州了。徐恣交代道:“大嬸,我們要在楚州停上幾日,老樣子,你與大叔先等上三天,如有變化,到時再說。”

多日下來,他們與這船家夫婦也混得熟了,徐恣嘴甜,“大叔大嬸”已經叫得極之順溜,那兩人便也漸漸地不將他們當做來去匆匆的尋常船客,有時閑下歇歇,也曾與徐恣一聊半日,徐恣興之所至,學起操船功夫來,不一個時辰,便已似模似樣。沈縱看在眼裏,但是微笑,心道:“阿恣這般赤忱,我卻是學不來的。”實則性情所限,他卻不是學不好,隻是不願罷了。

這會兒,徐恣坐在船中榻上,拿了沈縱佩刀把玩,拈著刀柄上黯黃穗子,對沈縱道:“說起來,我如今還隻見你使過一次刀……你使刀的架勢,可與一般使刀的不大一樣,比他們都好看上不少。”

沈縱道:“那便是斷水刀法,通常刀法講究大開大闔,這刀法稍稍有些不一樣。”他抬起腕子,道:“我們甫進門拜師,便要練一年的手腕功夫,這刀法的精要,有大半在手腕上。”

徐恣笑道:“這般練法,聽著卻像是把刀當了劍在練。”沈縱頷首道:“是如此,據說創了這路刀法的前輩也是個用劍的高手,所以刀法中隱有劍意,他將這刀法使到極處,當真可以抽刀斷水……隻是要到這個境地,必要有精純深厚內力作底,我是不能了。”

徐恣道:“這話怎麼說?你這樣聰明,一二十年的便不能,三四十年總能成的。”沈縱微微一笑,搖頭道:“你會錯意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有些事,任憑有多聰明,都是不管用的,我學武的資質不好,初時經脈弱得竟然盛不住真氣,是靠的金針刺穴,輔著湯藥,過了差不多三年,才能真正開始修煉內功,那時我已經過了十一歲,是師兄弟中開始最晚的一個。”

徐恣歎道:“你從能夠開始修習內功到現在,滿打滿算,也還不到七年,還敢說甚麼資質不好?我可是從五歲就開始紮馬,雖然十三歲上,師父便丟手不管我啦,隻留下一堆傳到一半的武功給我,算來總還是比你多練了許多年,也沒見比你強到哪兒去。”

沈縱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沒再接這話。問道:“你十三歲以後……是怎麼過的?後來又為什麼到了汴梁?”他還記得徐恣說過,從前是與師父一道住在西山上的。西山又名龍門山,與香山一同環抱洛陽,二山之間,伊水中分,極是雄奇美麗。山上存有不少舊朝石刻,昔年沈縱還曾去過不止一次,他想到那時或許少年徐恣便在與自己隔不到一重山的地方結廬而居,忽然覺得,兩人似乎已經認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