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紀德書簡(2)(1 / 3)

我隻有極短的一點時間來寫這封信:一來由於我從Kafka的小說《審判》改編的劇本正在排演,使我忙得不可開交;二來我急須趕往瑞士(擬於頭場上演後立即啟程),我打算在那兒和我女兒相聚。但我極願意你知道你(八月十七日)那封可愛的信以及你和你一家人的相片所帶給我的快樂。夫人顯得很溫柔,而你的四個孩子都非常可愛。我打算在瑞士讓我女兒替我們拍幾張相片(我手頭沒有一張滿意的)給你寄去:她的,我的,她丈夫及三歲的小依莎培爾的。我們正等待著即將出世的她弟弟或妹妹。我將轉達你對約翰·朗培爾與佳德玲的問候。

在巴黎,時刻不斷受著零碎瑣事的困擾,我簡直無法做出一點使我自己稱心的工作;但我希望到瑞士後(信請由納沙德Ides et Calendes轉)能好好開始工作。

欣慰地獲悉你已轉到北平一個大學執教。沒有一個國家有像中國那樣更是我所希望去的……但我已年老,如今很怕長途旅行的疲累!可是,能再度和你見麵,能由我自己親口向你夫人致意,向你孩子們微笑……這對我該是多麼快樂的事情。

別懷疑我忠實的友誼,親愛的譯者與友人。

你的

安得列·紀德

一九四七年十月三日寄自瑞士

之十四

——寄同前

親愛的盛澄華:

我天天延宕著沒有覆你十一月十日那封優美的長信,從那信中我獲悉你目前的生活情況與工作曆程。以後因獲這沈重的榮譽:諾貝爾獎金,原擬赴瑞典一行,但終以健康欠佳,未能如願(近患心髒衰弱,使我無法從事任何工作,目前仍擬暫住納沙德,何時離去,未作決定)。今又接十二月五日來信及你的長篇介紹文,但我不懂中文,實深遺憾。唉!我想和你在紙上長談……但又體力不濟。我真擔心從此不能不放棄遊曆中國的願望。我深悔在當年生命力充沛時錯過了這機會!我來中國和你重聚的快樂正與我對你的深刻而忠實的友誼並增。我保存著我們相識以來你的全部信劄,而你對我的一貫同情是我一生中認為最足珍貴的。我多麼對你感激:因你的誘導,使我在青年學生群中獲得新的友誼。我願意他們知道而理解這一事實。我擁抱你的孩子們,向你夫人致慈悅的敬意。

你懇摯的

安得列·紀德

附筆:Chatrouilles一字係我杜撰,翻譯時可仍舊,或用Pieuvres(Octopus)或Oursius替代皆可。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廿三日瑞士納沙德紀德寄

1盛澄華與紀德

辛笛

亡友盛澄華離開我們至今不覺已有世紀四分之一了,他是在1970年4月18日或20日病歿於文革期間北京大學在江西南昌附近鯉魚洲所設的農場,是地後即改為北大江西分校。承陳占元兄(與澄華同在北大任教)過滬北歸時告訴過我:澄華隨北大老師集體下放,表現一直十分積極,但以身體衰弱,在勞動鍛煉中心髒病猝發,不及診治而亡,大家都以其英才早逝,不勝痛惜。

今年我偶然發現三聯書店在1994年出版的張若名女教授所著《紀德的態度》一書。據書前90多歲的盛成在序言中說,他係於1920年冬末在法國裏昂經周恩來介紹認識張的,並教過她學習法語。這本書原是張若名寫的一篇博士論文,在1930年秋通過,後也深得紀德的讚許。

張若名在五四運動中與鄧穎超同級同學,一同參加請願鬥爭。1920年赴法國勤工儉學,1931年回國,任北平中法大學文學院教授多年,1958年在雲南大學教師思想改造“交心”運動中,受到不應有的迫害,投河自盡,終年56歲。1980年在鄧穎超的親自關懷下正式得到平反。張若名是中國婦女解放事業的先驅,又是中國最早取得博士學位的婦女之一。澄華在1948年初寫的《紀德在中國》一文中提到她寫的法文博士論文,可稱為國內研究紀德最早的一人。

由張若名的一書而深深觸動了我對亡友澄華的懷念。澄華去世後不久,何其芳曾在北京東安市場中原書店內見到紀德送給澄華的親筆簽名的全集,並隨即函告給我,希望即時買回加以保存,可惜我遠在上海,書信往返,紀德全集已為有識之士購去,不可複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