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十月五日(2)(2 / 3)

海黛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表情答道:“您為什麼要希望他能明白我痛苦不痛苦呢,我的妹妹?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奴隸;他有權力什麼都不看見的。”

伯爵聽著這撥動他最隱秘的心弦的聲音,當他的目光與姑娘的目光相對他感到自己承受不住那耀眼的光芒了。

“哦,上帝,”他喊道,“您讓我在心裏隱約想過的事情難道是真的?海黛,您真的覺得留在我身邊很幸福嗎?”

“我還年輕,”海黛溫柔地答道,“我愛這個您給我安排得這樣甜蜜的生活,我不想去死。”

“那麼您的意思是,如果我離開您,海黛……”

“是的,我就會死,大人。”

“那麼您愛我嗎?”

“噢,瓦朗蒂娜!他問我是否愛他。瓦朗蒂娜,告訴他您是否愛馬克西米利安。”

伯爵覺得自己的胸膛在脹開來,心也在脹開來;他張開雙臂,海黛高叫一聲,撲進他的懷抱。

“是的!是的,我愛你!”她說,“我愛你,就像愛父親,愛兄弟,愛丈夫那樣地愛你!我愛你,就像愛生命,愛天主那樣地愛你,因為你在我眼裏是天下最美、最好、最崇高的人! ”

“那麼,願一切都如您所希望的,我的天使呀,上帝激勵我與敵人奮鬥,給了我勝利又不肯讓我以苦修生活來結束我的勝利,我曾想懲罰我自己,但上帝寬恕了我!那麼愛我吧,海黛!有誰知道呢?也許您的愛會使我忘記那一切該忘記的事情。”

“您是什麼意思,大人?”

“我的意思是:您的一句話比二十年漫長的經驗給了我更多的啟示,這個世界裏我隻有您了,海黛。因為您,我又將重新開始生活,有了您,我就又可以感受痛苦和幸福了。”

“您聽到他說的話嗎,瓦朗蒂娜?”海黛喊道,“他說,有了我他又可以感到痛苦——可我,為了他是寧願獻出自己的生命的。”

伯爵靜靜地想了一會兒。

“莫非我已經窺見人生的真諦了嗎?”他說,“嗬,我的天主!無論那是補償還是懲罰,我都願意接受這種命運。來吧,海黛,來吧……”

說著,他接住那年輕姑娘的腰,跟瓦朗蒂娜握了握手,就走開了。

又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在這一小時裏,瓦朗蒂娜一直焦急地、默不作聲地凝視著莫雷爾。終於,她覺得他的心髒開始搏動,嘴裏也呼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氣息,這絲顫悠悠的氣息,顯示著生命又回到這個年輕人的全身肌體裏來了。

不含任何表情的,然後漸漸恢複視覺了,隨著視覺的恢複,煩惱又來了。

“哦”,他絕望地喊道,“伯爵騙了我,我還活著。”

於是他伸手到桌子上,抓起一把小刀。

“親愛的!”瓦朗蒂娜帶著可愛的微笑喊道,“醒一醒看看我呀。”

莫雷爾發出一聲大叫,他如癡如狂充滿疑惑、像是看到了天堂的景象,感到頭暈目眩似的跪了下去。

第二天,莫雷爾和瓦朗蒂娜迎著晨曦手挽手地在海邊散步,瓦朗蒂娜把一切都向莫雷爾和盤托出:基督山怎麼出現在她的房間裏。怎麼讓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怎麼對她揭露那樁罪行,以及最後怎麼奇跡般地把她從死亡中拯救出來,而讓別人以為她真的死了。

他們剛才是發現了岩洞的門開著,從洞門裏出來的,此刻最後的幾顆夜星依舊在那淡青色的晨空上爍爍地發光。這時莫雷爾看見一個人站在岩石堆中,那個人像在等待他們招呼,他把那個人指給瓦朗蒂娜看。

“啊!那是雅各布,”她說,“是遊船的船長。”

於是她手一招,那個人向他們走了過來。

“您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們嗎?”莫雷爾問道。

“我有伯爵的一封信要給你們。”

“伯爵的信?”他們倆都驚異地說。

“是的,請看吧。”

莫雷爾拆開信,念道:

我親愛的馬克西米利安:

島邊為你們停泊著一艘小帆船。雅各布會把你們帶到裏窩那去,諾瓦蒂埃先生正在那兒等著他的孫女兒,希望能在您領她上聖壇以前先為她祝福。我的朋友,這座岩洞裏的全部財寶,我在香榭麗舍林蔭大道的宅邸以及在特雷波爾的城堡,都是愛德蒙·唐泰斯送給莫雷爾船主的兒子的結婚禮物。也請德·維爾福小姐俯允接受其中的一半,因為我想請她將她從已經發瘋的父親的名下,以及從已於九月份同她繼母一起去世的弟弟的名下繼承的全部財產,都捐贈給巴黎的窮人。

請轉告即將照顧您生命的天使,莫雷爾,請她不時地為一個人祈禱,這個人像撒旦一樣,曾一度自以為是上帝的對手,現已懷著基督徒的一切謙卑,承認唯有上帝掌握著最高強權和無限的智慧。那些祈禱也許會減輕他壓在心底的悔恨。

至於您,莫雷爾,我對您說一句知心話。世界上既無所謂快樂或也無所謂痛苦;隻有一種處境與另一種處境的比較,如此而已。隻有體驗過不幸的人才能體會最大的快樂。莫雷爾,我們必須體驗過死的痛苦,才能體會到生的快樂。

幸福地生活下去吧,我心愛的孩子們,請你們永遠別忘記,直至天主垂允為人類揭示未來圖景的那一天來到之前,人類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這四個字裏麵:

等待和希望!

您的朋友 基督山伯爵,愛德蒙·唐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