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十月五日(2)(1 / 3)

於是,他一麵按住伯爵的手,一麵慢慢地,但卻毫不猶豫地吞下了基督山給他的那種神秘的東西。

然後兩個人都沉默了。啞巴阿裏小心地拿來煙管和咖啡以後便退了出去。

漸漸地,夾在大理石像手上的燈變得暗淡了,匣子裏釋放的香氣對於莫雷爾似乎也不再那麼沁人心脾了。

基督山坐在他對麵的陰影裏看著他,莫雷爾隻看見伯爵那一對發光的眼睛。

年輕人感到一陣巨大的疼痛;他感到水煙筒從他的手上滑落下地,所有物體不知不覺地失去了它們的形狀和色彩,他昏花迷亂的雙眼看見牆上開了幾扇門,門上掛著簾。

“朋友,”他喊道,“我覺得我是在死了,謝謝!”

他努力想伸出他的手,但那隻手卻無力地垂落在他的身邊。

這時,他似乎覺得基督山在那兒微笑,不是看透他心裏的秘密時那種奇怪可怕的微笑,而是像一位父親對一個嬰孩的那種慈愛的微笑。

與此同時,伯爵在他的眼睛裏變得高大起來,幾乎比平常高大了一倍,呈現在紅色的帷幕上,他那烏黑的頭發掠到後麵,他巍巍然地站在那兒,像是一位將在末日審判時懲辦惡人的天使一樣。

莫雷爾軟弱無力地倒在圈椅裏,一種愜意的麻木感滲入到每一條血管裏,他的腦子裏呈現出變幻莫測的念頭,像是萬花筒裏的圖案一樣。

他軟弱無力地、失去了對外界事物的知覺。他似乎已進入臨死以前那種漠然的昏迷狀態裏了。

他又一次想把手伸給伯爵,但是這一次,他的手根本動彈不得了;他想對伯爵道一聲永別,但舌頭笨拙地堵在了喉嚨口,就像一塊石頭堵住了墳墓的出口。

他那倦息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可是,從他的垂下的眼瞼裏望出去,他依稀看見一個人影移動,盡管他覺得周圍一片昏暗,他還是認出了這個人影是伯爵,他剛去打開了一扇門。

隔壁的房間,說得更準確些,是一座神奇的宮殿,立刻有一片燦爛的燈光射進莫雷爾所在大廳的門口。

這時,在這間打得挺的門檻邊,在兩間房的交界處,他看見一個貌若天仙的女人。

這個女人臉色蒼白,帶著甜蜜的微笑,像是一位趕走複仇天使的慈愛天使一樣。

“這是上天為我開的門?”這位垂死的人想道,“那位天使真像是我失去的那位姑娘啊。”

基督山向那青年女子示意到莫雷爾奄奄待斃的那張圈椅旁邊來。

她合攏雙手,臉上帶著一個微笑向他走過去。

“瓦朗蒂娜!瓦朗蒂娜!”莫雷爾從靈魂的深處喊道。

可是,他的嘴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他的全部精力似乎都已集中到內心的激情上去了他歎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瓦朗蒂娜向他衝過去,他的嘴唇還在翕動。

“他在叫您,”伯爵說,“他在昏睡中呼喊著您,您把自己的命運托付給了他,死神卻曾經想把你們拆開。幸虧我在那兒,戰勝了死神!瓦朗蒂娜,今後,你們在人世間再也不能分離了,因為他為了找到您,已勇敢地邁進過墳墓了。要是沒有我,你倆都早已死了;是我使你們團聚的,天主是可以把我救下的這兩條性命記在我的賬上的!”

瓦朗蒂娜抓住伯爵的手,帶著一種無法抑製的喜悅的衝動把那隻手捧到她的嘴唇上吻著。

“哦,再謝謝我吧!”伯爵說,“請您不厭其煩地告訴我:是我恢複了你們的幸福,您不知道我多麼需要能確信這一點啊!”

“哦,是的,是的,我真心誠意地感謝您!”瓦朗蒂娜說,“假如您懷疑我這種感激的誠意,那麼去找海黛吧!去問問我那親愛的姐姐海黛吧,自從我們離開法國以來,她就一直和我在講您,讓我耐心地等待今天這個幸福的日子。”

“那麼,您喜歡海黛嗎?”基督山帶著欲掩不能的激動情緒問。

“噢,是的!全身心地喜歡她。”

“那麼!聽著,瓦朗蒂娜,”伯爵說,“我有件事想求您。”

“求我?天哪,我能有這樣的殊榮嗎?”

“是的,您不是叫海黛為姐姐嗎?就讓她真做您的姐姐吧,瓦朗蒂娜,請您將您感謝我的一切都給她;請您和莫雷爾一起保護她,因為,”伯爵的聲音因激動而哽咽了,“從此以後,她在這個世界上將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孤零零的一個人!”伯爵身後的一個聲音複述說,“為什麼?”

基督山轉過身去,海黛臉色蒼白而冷峻不動地站在那兒,帶著一種驚訝奇怪的表情望著伯爵。

“因為明天,我的女兒,您就自由了,”伯爵回答說,“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您要重新獲得您應有的地位,您是位公主。您是一位王子的女兒!我要把您父親的財富和名譽都還給您。”

海黛站在那兒,臉色蒼白而冷峻,渾身直直地望著伯爵。她把她那兩隻潔白的手舉向天空,含著淚用嘶啞的聲音喊道:“那麼您要離開我了,大人?”

“海黛!海黛!您還年輕,您很美,忘掉我的名字,去過幸福的生活吧!”

“很好,”海黛說,“您的命令是應該服從的大人。我將忘掉您的名字,去過幸福的生活。”她向後退一步,準備離去。

“哦,天呀!”瓦朗蒂娜喊道,她這時已靠在莫雷爾的身旁,讓他的頭靠在她的肩上,“您難道看不見她的臉色是多麼的蒼白嗎?您看不見她有多麼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