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人也已餓得奄奄一息了。
到第四天,他已餓得不成人形而是一具活屍了。他撿完了以前進餐時掉在地上的每一顆麵包屑,他開始吞食鋪地的草席了。
這時,他像懇求一位守護神一樣懇求著佩皮諾,求他給點東西吃,一口麵包一千法郎他也幹。
但佩皮諾不理他。
到第五天,他掙紮著摸到地窖的門口。
“您難道不是一個基督徒嗎?”他支撐著起來說,“你們忍心看著一個在上帝麵前與您同是兄弟的人死去嗎?我的朋友,我當年的朋友呀!”他喃喃地說。
他的臉貼到地上。
然後,他又帶著絕望爬起來。
“首領!”他喊道,“首領!”
“我在這兒,”萬帕立刻出現,說,“您想要什麼?”
“把我最後的一個金幣也拿去吧,”唐格拉爾把錢袋伸過去,含糊不清地說著,“請您讓我在這兒,在這個洞裏活下去吧;我不想要自由了,我隻要活下去。”
“那麼您真的感到痛苦了?”
“哦,是的,是的,我痛苦極了!”
“可是,還有人比您受過更大的痛苦。”
“我不相信。”
“有的,想想那些活活餓死的人。”
唐格拉爾想起了那個老人,他在昏迷的幻覺中,曾經透過那間陋室的窗子,看見他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
“是的,”他說,“雖有人比我痛苦,但他們至少是殉道而死的。”
“您懺悔了嗎?”一個莊嚴低沉的聲音問道。唐格拉爾聽了嚇得頭發根都直豎起來。
他竭力睜大昏花的眼睛想看清眼前的東西,他看見在那個強盜後麵,有個人裹著披風站在石柱的陰影裏。
“我懺悔什麼呢?”唐格拉爾結結巴巴地說。
“懺悔您所做過的壞事。”那個聲音說。
“噢,是的!我懺悔了!我懺悔了!”唐格拉爾說,他用他那瘦削的拳頭捶著他的胸膛。
“那麼我寬恕您。”那人說著就摔下他的披風,走到亮光裏。
“基督山伯爵!”唐格拉爾說,饑餓和痛苦使他的臉色蒼白,恐懼更使他麵如土色了。
“您弄錯了,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那麼您是誰呢?”
“我就是那個被您誣陷、出賣和投進監獄的人。他的未婚妻被您害得過著屈辱的生活;我就是那個您踩在腳下爬上去發財的人,他的父親被您害得活活地餓死;我,本來也要讓您餓死,但現在我寬恕了您,因為我也需要被寬恕:我是愛德蒙·唐泰斯!”
唐格拉爾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起來吧,”伯爵說,“您的生命是安全的。您的那兩個同伴可沒有您這樣幸運,一個瘋了,一個死了。留著剩下的那五萬法郎吧,我送給您了。您從醫院裏騙來的那五百萬,已經送回給他們了。現在您可以好好地吃一頓。今天晚上您是我的客人。萬帕,這個人吃飽以後,就把他放了。”
伯爵已經遠去,唐格拉爾依然俯伏在地。當他重新抬起頭來時,隻看到一個人影消失在強盜們夾道躬身的走廊裏。
由於伯爵下了令,萬帕派人拿來意大利最好的葡萄酒和水果,讓唐格拉爾痛痛快快地吃一頓;然後,又派人扶他上驛車,送上路,駛到大路上,把他放下,讓他的背靠著一棵大樹。
他在樹下一直待到第二天,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天亮了。他發現自己在一條小溪邊;他感到口渴了,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向水邊走去。
當他俯身喝水時,發現自己已是滿頭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