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取經(2 / 3)

“你到底寫了沒有?”我急切地問。

老王忽地跳了起來,右拳擊著左掌,呱唧呱唧山響,急眉急眼地說:“不寫,不寫王莊的工程就自消自滅啦?不寫,不寫今天的大會得到咱王莊開去,不是吹哩!”

老王臉紅的原因引起我的深思。沉默了一會兒,我說:“你想過沒有,你那篇稿子發表以後,當時會在李莊引起什麼反響呢?”

“一、……”老王眨巴眨巴眼睛,“咱們順便了解一下吧!”

張國河的介紹

散會以後,我和老王來到農田基本建設指揮棚裏。李黑牛忙去了,隻見一個胖壯大漢正和幾個女孩子收拾桌凳。老王向我做了介紹,那大漢名叫張國河,是李莊大隊的支部委員。

看來,他倆是老熟人了。老王提出了我們所關心的問題,張國河一屁股坐在稻草地鋪上,毫不客氣地說:“還問哩,去年你小子那篇稿兒一登報,俺村差點兒也亂了套!一天大早,大隊門口糊了一片沒落款兒的大字報,好聽的勸黑牛懸崖勒馬,難聽的罵黑牛是這個那個的孝子賢孫。支委們的思想也不一致。有的說:‘他寫他的,咱幹咱的!’有的說:‘咱這一手是從王莊學來的,人家都在報上做檢查啦!’也有的說:‘他批咱也批,他登小報,咱還爭取登大報哩!’爭到半夜,黑牛站起來了,俺們都想聽聽他的意見。誰知他把胳膊一伸,厚嘴一張,對著房頂打了個哈欠,慢慢憨憨地說:‘幹的有幹的根據,散的有散的理由。幹也罷,散也罷,眼下到了年根兒啦,社員們誰家不做點年菜磨點豆腐?閃過年兒再說吧!’”

聽到這裏,老王忍不住捂著嘴笑了。

“你笑什麼?”張國河不滿地瞪了老王一眼,“別看黑牛性子慢憨,心裏自有主意。他常說:‘咱招數少,有事得請教馬列和毛主席著作;咱嘴拙,有事得調動全村千張嘴。’他叫社員們做年菜磨豆腐,他可沒那心花兒。大年三十黑夜,俺一家子正在炕頭上包餃子,他來了,把我拉到沒煙火的西屋裏,問我怎麼辦。我早憋了一肚子氣,一拍桌子,沒好聽話:‘光聽螻蛄叫就別種地啦,光聽蛤蟆叫就別過河啦,咱幹咱的,揪不了腦袋!’黑牛說:‘誰是螻蛄,誰是蛤蟆呢?如果人家說,你就是螻蛄,你就是蛤蟆,怎麼著?’‘我……’‘你得拿出根據來!’我說:‘拿什麼根據呀?咱是莊稼人,養種好地,多打糧食,多給國家拿貢獻,這是咱的本分!哼,盡他娘的王清智攪鬧的!’當時,黑牛臉如鐵,眼似錐,嗓門不大,句句話有斤秤:‘國河!你別光咋唬。王清智寫了那麼一篇稿兒,報上就那麼一登,那是鬧著玩兒的?如今的事你還沒有看透?小報看大報,大報聽誰的?’我把脖子一擰:‘它願意聽誰的聽誰的!’‘反正,咱該聽誰的聽誰的!’黑牛說著,從懷裏拿出一本《共產黨宣言》,打開指給我一條語錄看:‘無產階級將利用自己的政治統治,一步一步地奪取資產階級的全部資本,把一切生產工具集中在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手裏,並且盡可能快地增加生產力的總量。’我眼前一亮,說:‘咱們馬上開個支委會吧!’‘不忙。’黑牛又從懷裏拿出兩本書,一本是列寧的《偉大的創舉》,一本是毛主席的《實踐論》,放在我臉前。我說:‘這裏麵也有根據?’黑牛說:‘有!’我說:‘在哪兒呀?’黑牛把臉一沉,說:‘過年吃好的,我還喂喂你不?’嘿嘿,他的意思我明白!”

談到這裏,張國河喝了一碗水,看看老王說:“當然啦,找幾條語錄,要是擱在你身上,那不成問題。你肚裏有墨水兒,腦瓜兒又活,看個文件什麼的,隻要拿眼把題目一掃,裏麵的內容便能猜個大概。黑牛可沒你那本事!他十三上放羊,十五上打鐵,十九上就在民兵遊擊組裏扛槍杆,鬥大的字認不了一升。他看一本書,比鋤十畝地還費勁呀!”

“你們的支委會開了沒有?”我問。

張國河想了想,說:“當時黑牛還是說不忙。正月裏,他又花了幾天工夫,專門找人聊天。至於談了一些什麼,你們最好是回村打聽打聽三隊的飼養員趙滿喜去,辦社的時候他就是黑牛的一個膀臂。”

趙滿喜的介紹

趙滿喜坐在喂牲口的大院裏,咿咿呀呀地哼著小曲兒,正在篩草。為了談話方便,我隻向他做了自我介紹,說明了來意。老人一聽,嗬嗬笑了,嘴裏雖然缺牙少齒,說話有點跑風,聽著卻更幽默引人。

“不錯,我這牲口棚裏,黑牛常來常往,習慣成自然啦,有了什麼難心的事,他總是先來摸摸俺們的心思,然後再拿到支委會上討論。他好跟我聊天,可舍不得占用生產時間,總是對著吃飯的工夫來。一邊吃,一邊聊,吃完了,把碗一撂,就去忙工作。他來得勤,他媳婦也就來得勤。來幹什麼?斂飯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