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涵聽完蜃寄的話,如同被人生生打了一巴掌似的,麵上一陣驚駭和錯愕,嘴唇抖了半天,才硬生生地擠出一句話:“你……你……簡直胡言亂語……”
他麵上是這麼說,但在場眾人皆知他已心生動搖。
蜃寄用著沈謙的模樣對他無奈一笑道:“是不是挑撥離間,你動動腦子想想不就明了了?你都已經快死了,我還何苦對你撒謊?”
清涵眼中的沈謙本該有一張清雋俊朗的麵容,可如今這張臉上卻有肆意邪氣在其上縱橫交錯,那眼裏閃現的血芒更非凡人所有。
他還沒見過湖底之下的沈謙,那麼如今的沈謙是否也會是這般麵目可憎的模樣?
蜃寄見他居然在此刻分神,微微冷笑,準備再加一把火。
“你如此勇猛無畏,是覺得還能再度被你的蛇妖複活麼?可惜我已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你若是死了,就得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笑著晃了晃手中的斧頭,讓清涵清楚地看到斧柄上的蛇皮。
清涵已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隻覺得眼前的景象越發模糊,喉頭一甜,似是又有熱血湧上,當真是止也止不住。他的手發著軟,腳也打著顫,明明隨時都要倒下,卻是怎麼也不肯倒下。
因為他隻怕這次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不想承認敵人的話是對的,可是他的確感受到了一位熟悉的老朋友正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逐漸接近他。
而這位老朋友的名字就是死亡。
阿崢隻沉聲道:“莫非沈謙那時就已被混沌妖化了?”
蜃寄似有些讚賞之意道:“總算有個肯動腦子的家夥了。”
阿崢並不是沒有懷疑過蜃寄僅僅是在胡說八道,僅僅是為了撩撥起清涵的怒意。
但等他細細一想,便又覺得這話其實不無道理。
沈謙的內心再如何強大,修為再如何精湛,都不過是一屆凡人。
而一個凡人若是在微露山那不見天日的湖底呆上個五十年,怎麼也得瘋了。
而他在那裏呆了整整三百年。
在這受妖化之苦的三百年後,他竟還維持著基本的神智。
見到阿崢與秦舒笑的時候,他竟還心思活絡地試探交談,口齒伶俐地出言諷刺,哪裏像是個困在湖底三百年無人交談的囚徒?
他那時隻覺得這是因為沈謙受混沌妖化,所以能夠有一些異於常人的秉性。
但如果沈謙很久之前就已經不是沈謙了呢?
如果那時在湖底和阿崢談話的根本就是一隻混沌化身呢?
若沈謙自己的意識早已不複存在的話,那麼一切不可能的事都將化作可能了。
紀棲真的背叛與死亡都太過突兀,從中大概有著沈謙在穿針引線。而紀棲真能將他們順利引到混沌埋伏之地,隻怕亦有沈謙的功勞。
而老狐狸與沈謙成為朋友之時,沈謙應該還有自己的意識,又或者說還沒被妖化。
可不知何時起,沈謙已被混沌所妖化,而在玄清之變時,他的行動便已不由自己所掌控了,隻是還殘留一些意識。
他當初說是沈謙自己想要被封印,很可能便是因為沈謙的意識還在與體內的混沌之識相爭。
沈謙唯恐自己會在這場較量中落敗,以至於成為妖物為禍人間,所以才拜托老狐狸這麼做?
這麼一來,許多阿崢覺得有些蹊蹺的事情都能被解答了。
老狐狸拜托他看護沈謙之後,定是去尋一個解除妖化的法子了,但卻從此以後消聲滅跡,杳無音信。
這世上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就連與他最為親近的雲澤也不清楚,可是眼前這個魔頭卻有可能知道。
光是想到這點,阿崢就覺得呼吸急促得不行,全身的血液也仿佛都在一瞬間沸騰了起來。
他是很想撕開對方的胸膛喝一喝那血,看看這魔物的血是否和清涵的血一樣滾燙。但在那之前,他先得抓住對方,逼著他把所有知道的東西吐出來。
要誅殺這魔物就已實屬不易了,更何況還要活捉他。
可是阿崢卻很有信心,因為他曾麵對過強大無比的對手——那就是老狐狸,那隻喜歡喋喋不休的,總是不可一世的老狐狸。
蜃寄見他微有分神,嘴唇微微一揚,幻化做了老狐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