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蜃寄(1 / 3)

若一生都是一個循環,那會意味著什麼?

大約是意味著無論如何努力,都跳不出早就注定的結局。甚至連試圖打破這循環的舉動,也會在循環之內。

而費盡心機追查到底,卻有可能發現最後導致這一切的都可能是自己。這一路上種種的苦痛折磨,背叛糾結,最終都隻能怪到自己身上。

這樣前途暗淡的結果,光是想想就能萬念俱灰,肝膽欲裂。

可阿崢隻是淡淡地一笑,仿佛毫不在意的模樣。

雲澤忍不住在他心中問道:“你笑什麼?”

他是根本壓根不信雲澤的這話,還是另有原因?

阿崢的話語立刻回響在了他的耳邊,由遠及近,仿佛是在眼前,卻又好似在天邊那般渺遠而不可捉摸。

“若我這一生都是個無解的循環,那任何努力都是無用,為何我不能開開心心走上這一遭,若不是循環,那就更不必過分擔心了。”

倒並非是因為他本性豁達,事實上他清楚自己那烈火急電一般的性子,該翻臉就翻臉,該下手就下手,冷心如鐵,執拗無比。若是有誰敢暗算他,哪怕過個千年萬年,他也是不能輕易忘的。

當事情壞到了一定地步,他的確會心生燥火,倍感不安,但當事情可能會壞到極致時,他卻反而能夠冷靜下來,仿佛是因為已經沒有退路,所以才能更加心安地去冒險一般。

都已經到了懸崖絕壁的邊緣了,還會害怕自己會不會登高摔重麼?

但若注定要摔成一團爛泥,何不拉著某個人一起摔下去?

就算是死了,那也有個墊背的。

想到這處阿崢又笑了,他咧開大嘴,露出白冷冷的尖牙,麵上掛著的不是清涵那種斯文秀氣的笑,也不是秦舒笑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而是那種能讓人心底發寒的那種笑。

雲澤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輕輕地牽了牽他的手,然後又很快分開。

他會將對方該知道的一切都清楚地告訴對方,隻要對方能夠承受得下來。

真相從來都很簡單,躺在紅塵的某個角落裏,靜靜地承受著諸多揣測,默默地俯瞰著人世蒼茫,而要探尋它,定要在紛紛亂象中撥開一點縫隙,再一點,然後不斷深入。

老狐狸雲深當年去尋阿崢,是因為猜到天界的某派仙神可能會盯上他作為目標。而他所做的諸多教導,自然是為了讓阿崢做好準備迎接將要來臨的未來。

他教我種種入世的道理,是不想我輕易受騙。

他日日打我,是讓我學會保命,也學會激發自己的潛能。

可他從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猜測我可能會經曆的一切,可卻偏偏什麼都不告訴我。

阿崢暗暗地歎了口氣,忽然間不確定自己是該罵他還是該感激他,感激他讓自己無憂無慮地過了這麼多年,罵他什麼也不肯對自己說。

也許他是太自大,自大到覺得自己能夠解決一切,所以不肯讓阿崢知道真相。

不過按他對老狐狸的了解,他做事一向都有深意,絕不能隻看表麵,他若是憋著嘴巴不告訴自己真相,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可惜這理由雲澤也猜不出,他所知不多,僅憑臆測推斷,也無法猜出什麼實質的東西。

人人都覺他瀟灑自在,但阿崢與他相處多了,隻覺得他在無人之處,一定會卸下那張瀟灑的麵具,苦著臉研究起老狐狸給自己留下的種種線索。

正在他們說話之間,前方忽然妖氣大盛,一時之間前方煙霧彌漫,風卷雲滅,石飛土走,草頹花敗,樹倒枝歪,倒像是混世魔王要出世一般。

清涵與秦舒笑相視一眼,便不約而同地提劍而出,手底動作不停,華光不斷,隱隱有結印符文飄散在半空籠在他們周身,看上去如霓裳幻影一般絢麗無比。

而阿崢也早已顯出原形,隻是看到那猙獰可怖的狼頭,清涵仍心有餘悸地抖了一下肩膀,然而這是他唯一的異樣,在那之後,他就輕輕轉過頭,麵色無波地看向前方,仿佛全然忘記了那一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但越是平靜的海麵,就越是潛伏著驚天的駭浪。

但此刻的阿崢已經沒有閑情逸致去探究什麼了。

雲澤倒是一點都沒動,既沒有掏出任何法寶,也沒有顯出九尾狐的獸形,更沒有上前一探,隻站在原地微眯雙眼。天都山的首領自然不會是無能鼠輩,關於他力壓群妖的事跡阿崢也聽過不少,但此刻的雲澤卻好像已完全放棄了抵抗。

而阿崢仿佛已經猜到了他放棄抵抗的原因。

在煙霧散開之前,他就已經聞到了雲片的味道。有雲片在的地方,雲澤都是不敢輕舉妄動的。而現在和雲片在一起的那人,自然就是那無惡不作的魔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