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很少有人能像雲澤一般穿得如今簡單,卻又如此驚豔。
他穿得幾乎是通身雪白,身上一點塵埃都不沾,一絲褶皺都沒有,素淨得像是一匹雪緞,唯獨腰間係一抹紅綢,似是日暮時分一片灑在山間的紅光,隨風輕動時,宛若流霞繞於腰間。
於是阿崢抬眼看向雲澤,而雲澤也正微笑著看向他。
正如寒冬裏的清霜遇上夏日裏的夜火,倏忽一碰,便化成一池暖水,脈脈流逝於指間。
若看的是雲片,那雙明堂堂的眸子裏會輝映出漫天星辰,可看的是雲澤,對方的那雙眸子便似流淌著整條銀河,不光是星光璀璨,仿佛連日輝月華也彙聚其中。
若不是因為他身上的味道讓阿崢忽略不了,眼裏映著這樣的仙風道骨,這樣的出塵絕世,這樣的驚心一瞥,阿崢一定會覺得他是某座仙山上得道多年的仙人。
可惜狐狸頭子終究是狐狸頭子。
那股獨屬於九尾狐的味道像是附著在衣裳之上的青泥一般,一旦沾上了,聞到了,那可真是揮不去也散不掉。
而在清涵說出那句話之前,阿崢便已經聞到了雲澤身上的味道,那股與老狐狸身上十分相似的味道。他曾經想過老狐狸也許也出自天都山,但是這世上的九尾狐部族四散各處,天都山不過是其中一處罷了。
不過拋開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現在最重要最關鍵的問題是:他怎會在此?
雲澤就算不是被清涵所殺,也該是被他給囚於某處了。
他怎麼會好端端,笑眯眯地站在這兒看著清涵,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阿崢的第一反應自然是看向清涵,而此時此刻也隻有清涵才能給他答案。
秦舒笑這個時候也忽然和他一樣啞巴了,但他看向清涵的眼睛卻好像在說話一般。
被他們瞅著的清涵也什麼也沒說,隻目不轉睛地看著雲澤,仿佛對方會忽然消失一般。
他原本飄忽不定的目光此刻卻好像被釘在了雲澤身上,就算是想移也移不開了。
誰也沒想到在這樣的尷尬境地當中,是雲澤先打破了這該死的沉默。
“我知道你們如今定是有不少問題想問,可惜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回答。”
秦舒笑冷冷道:“那就長話短說。”
這自然也是阿崢想說的話。
雲澤攤手笑道:“近來有個厲害的仇家要上山來對付我,我正想假死避敵,正巧他上山來了……”
阿崢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清涵,然後那眼神在清涵身上輕飄飄地一轉,又轉到了雲澤身上。
“於是你便與他協商好了,你來假死,他來作凶,引得眾人都暗暗猜度你已被他所害?”
雲澤笑道:“這計劃聽起來是不是很荒謬?”
“看似荒謬,但卻並非荒謬。”阿崢隻道,“若你那仇家疑心是清涵結果了你的性命,自然會尋著清涵而去,這一來二往的自是禍水東引,你也能暫時躲過這一劫了。”
他沉了沉聲,然後總結道:“此計甚好,但此計也甚毒。”
阿崢把這話說得實在平常,但也說得實在誅心。
雲澤能把自己的行蹤瞞得一絲不露,又能把自己的失蹤布置得疑團重重,顯然是布局已久。這樣的人自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也不能等閑視之。
但最讓阿崢覺得疑惑的是,雲澤的這個計劃似乎還是沒有起效,那個仇家也壓根沒有找上門來。
因為清涵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每一日都在愉悅地挖著坑,等著人往下跳。
而雲澤麵對這樣的指控卻隻是哈哈大笑幾聲,然後才道:“這怎能算是毒計?”
然後他眨了眨眼睛,麵上的笑卻緩緩退了下去。
“若我二話不說殺了清涵,再造成與他同歸於盡的假象,這才能叫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