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想提一提自己的死,刺一刺阿崢,好讓對方生出幾分愧疚之心來,這樣以後談判起來也對他有些好處。可清涵沒想到阿崢簡直就是個刺蝟,在刺到他之前就先把自己給刺得透心涼了。
所以在這種沒心沒肺的小混蛋麵前,還是別訴什麼苦了,那隻有越訴越苦的份。
阿崢笑了笑,但卻難得地帶著幾分苦澀之意。
“你的話算是說盡了,我的怨氣也著實宣泄得差不多了。”
清涵若是說別的話,那大可當做狗屁,但若是他要說些與沈謙有關的話,那姑且還是聽聽吧。
可清涵這時候卻又笑道:“隻怕我一說出來,你會覺得我在撒謊。你要是這麼想,我的小命豈非又是危在旦夕?”
阿崢笑道:“若你每撒一句謊我就殺你一次,那你每天豈不是要死千萬次了?”
他的話裏好像帶著刺,含著刀,但卻沒有帶著什麼殺氣,顯然是讓清涵放心一說的意思。
清涵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將麵見神女時說出的見聞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阿崢聽得連連皺眉,但卻並沒有太過驚訝,顯然是早已預料到那雍容華貴的神女並非表麵上看上去那樣落落大方。
清涵挑眉道:“你何以知曉她的本性?”
難道那位神女對著阿崢也是一樣地爽快?
“因為她就根本懶得瞞著我們。”阿崢淡淡道,“這位神女顯然是料定了就算我們想對她做什麼也是無計可施,所以幹脆就懶得瞞了。我隻是沒想到她連你都算計了。”
難道這天底下神仙道士不該是一路貨色嗎?
“像我這種奪舍還魂的敗類,仙界是不可能容得下我的。”清涵苦笑道,“若是天劫來了,多半也得落得和紀棲真一樣粉身碎骨的下場。”
阿崢低頭沉思道:“不過此事蹊蹺重重,我實在想不出以她那樣貴重的身份,何須用這樣的手段來算計我們兩個?我和你在她眼裏也不過是一隻惡狗和一隻臭蟲,隨手捏死也就得了,她這般九曲十八繞地作弄,難道就不嫌麻煩?”
清涵則搖頭擺手道:“這世間往往是活得越久的生靈心思就越是難猜,也許她隻是單純地覺得無聊罷了。”
阿崢卻不以為然,他一向喜歡都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敵人的目的。雖說這樣可能會活得很累,但至少會活得久一點。
接著他又問了清涵一個讓他心跳加快的問題。
而能讓清涵緊張的事情自然是與沈謙有關。
“你之前說過煉丹隻為了救沈謙。”阿崢斜著眼瞥了清涵一下,仿佛有些懷疑似的,“莫要告訴我你不辭辛苦地尋藥材,煉丹藥,都是為了所謂的兄弟情份。”
清涵低低一笑,掩去眼裏的流光萬千,口中如同夢囈一般幽幽道:
“你就當我也是為了自己吧。也許救了他之後,就能了結我的業債。”
三百年前的老狐狸也好,三百年後的清涵也罷,一個一個的都想救這沈謙,這麼一看,他倒還真是幸運至極。可他在那湖底呆了三百年,也生生受了三百年的折磨,不但無人相伴無人相談,還身受妖化之苦,魔氣嗜心之痛,日日夜夜生不如死。這樣一來,也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幸運,還是該說他是倒黴了。
阿崢歎了口氣,忽然感慨道:“你說你這藥方是從玄清山的藏經閣內得到的,可你當真能肯定這藥方能夠救得了沈謙?”
老狐狸從未告訴他被混沌妖化之人還能夠借助外物退除妖化。若是有這等好事,老狐狸當年就不會把沈謙留在微露山了。
清涵卻用一種銷金斷玉似的聲音說道:“萬事無絕對,若是不放手一試,我又豈能甘心?”
他若不知道這法子還好,可一旦知道,又豈能視若無睹?但凡他盡力一試了,即便最後這法子失敗了,他也算得上是問心無愧了,那這一路上的苦痛折磨也算是有所值得了。
阿崢淡淡道:“這話倒像是秦舒笑才能說的話。”
隻有在這個時候,清涵才與秦舒笑有那麼一丁點的相似。
一說到秦舒笑,清涵的麵上已退去往日的溫潤如春,唇邊微勾,帶起一絲冷意,似是在嘲諷著別人,又似是在嘲諷著自己。
可是如今的秦舒笑,當真會變成當年的師尊嗎?
他越過三百年來見到我,所以他的過去便是我的未來,而你下山則是為了調查我曾經的死亡,所以我的過去又成了你的未來。
都說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那我們三者之間,究竟誰才是因,誰才是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