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對方應是能掐指算出自己接下來的計劃的,可是她卻並未曾阻止蠱雕的到來,依舊是保持著事不關己的態度。
平日裏百般寵愛,真到了要緊關頭,反而拋下不管了。
清涵歎了口氣,然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性格應該要比這位神女要糟糕百倍。
當他遇到九尾狐雲澤的時候,的確是有一種久違的愉悅感。
他們喝酒談天,胡天扯地,簡直不像是初遇才一年,而像是相處多年的老朋友。
奇怪的是,他想殺雲澤是真的,但是想讓對方開懷大笑,那也是真的。
這回已經沒有人逼著他去殺妖了,他完全可以自己選擇是殺還是不殺。而這兩種矛盾糾結的心情如長發絲縷般纏在了一塊兒,分也分不開。所以他在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笑不出來,板著張陰雲密布的臭臉,就好像他曾經又愛又恨的那個師尊一樣。
他覺得好像後來有兩個小人在他的腦子裏麵吵架鬥嘴,發展到了最後,那就是兩個小潑婦在罵街,罵得對方狗血淋頭還不肯罷休。
可最終清涵還是做了決定。
他可以不殺雲澤,但在取了爪子和尾巴之後,他一定得廢了對方的修為。
這聽起來比殺了他要好不了多少,不過清涵覺得這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讓步了。
因為他實在不想讓對方有機會報複回來。
他實在無力承受一隻修行多年的九尾狐的複仇。
而在雲澤生辰的那天晚上,他在菊花酒裏加了點東西。
雲澤就算聞出來了也不打緊,因為他加的隻不過是一味香料,沒有任何奇怪的作用。
可是這香料若是和他焚的如意香混在了一起,那可就要變成讓妖怪們頭疼不已的好東西了。就這麼點東西,就足以毒倒三隻蠱雕了。就算是毒不倒他,也能讓他暈頭轉向,到時候啟動了法陣,難道還拿不下他?
那一天事情發展得出乎意料的順利,他原本預料到的可能會出現的麻煩幾乎一點都沒有發生。雲澤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酒裏的東西,也沒有在他點香的時候覺得奇怪。為了這一天,清涵總是喜歡在他麵前點香,也許雲澤已經習以為常了。
但是清涵等了許久之後,雲澤看上去還是好好的。
他的目光越發清明,如同那乳白色月光下的湖麵一般泛著粼粼的光。
清涵立刻意識到藥的劑量沒有加夠,他隻是想讓對方失去行動能力,所以不敢加太多的東西。
今晚隻能為他慶生了,下手隻怕是下不了,而在這個時候,清涵也隻能苦笑了。
但是雲澤很快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盈盈道:“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還沒有倒?”
清涵的心底微微一顫,但麵上仍舊笑如春風道:“你也是修行幾百年的老狐狸了,酒怎麼可能弄得倒你?”
雲澤笑道:“既然知道我是修行幾百年的老狐狸,那又何必在酒裏下毒,在這裏布陣呢?”
清涵的笑容卻一絲一毫都沒有變,依舊是那麼雲淡風輕。
但是他的背上卻起了冷汗,毛毛雨般的冷汗,透著跗骨而來的冷意,讓他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顫栗不已。
他不是沒有經曆過這種情況,但是在從前,他還有師兄弟和師尊做後援。
可是在這個時候,師兄弟死的死走的走,連蛇妖被他打發去打聽消息了,他算是完全的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而又身陷險境,沒有什麼比這種情況更糟糕了。
但是清涵卻沒有醜態百出地求饒,也沒有匆匆忙忙地辯解,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沉靜自若道:
“你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