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每年都能發現數十噸戰時遺留的炸彈和其他軍火,包括機槍、子彈、手榴彈、反坦克火箭彈、重型炸彈等等。專家認為,這座城市的地下如今仍埋藏著難以計數的未引爆炸彈。"每天都有幾次警報",警官彼得·容格說,"我們估計,戰時投在柏林的炸彈或彈藥,還有20%撞擊時沒有爆炸。"容格是警方軍火處理組的技術主管,他們小組專門負責清除未引爆炸彈之類的危險物。
這問題並非柏林獨有。每年在德國各地找到的未爆軍火,總數都超過2000噸。
這問題也並非德國獨有。全世界,每20分鍾就有一人被地雷這種稱為"腳趾爆米花"的東西奪去雙腳,甚至喪命。
在違反人道的武器黑名單上,地雷正步核武器與化生武器的後塵,麵臨被全麵禁絕的國際壓力。在過去的幾年間,已有30多個國家自動停止輸出,350來個民間組織投入抵製的行列。然而,風起雲湧的國際反地雷運動,自一開始便注意要打一場沒有勝利可言的仗。因為縱使能阻止得了每年200到500萬枚新雷落地,以目前每年10萬枚掃雷進度推算,至少也得曠耗1000年,才能清除早已埋設的1.1億多枚舊雷。
這意味著不知道未來還有多少平民百姓,得用他們的雙腳充當人肉掃雷機。
沒有任何武器能像地雷一樣,以如此低廉的造價,取得巨大的殺傷效果。它的製造技術簡單,成本少(隻需3美元),利用飛機或大炮,便可像撤糖果一般在大片地麵上輕易布雷。因而舉凡爆發內戰的第三世界貧窮國家,如柬埔寨、阿富汗、索馬裏、莫桑比克、安哥拉、危地馬拉等,無可避免都淪為地雷的殺戮場。
冷戰結束之後,由美蘇在幕後撐腰的國際型內戰一一偃兵,難民紛紛打包返鄉。然而和平條約墨跡雖幹,鮮血卻流淌未絕。地雷,就像永不投降的捍衛戰士,仍然拒絕放下武器。它在頑強地設下一個個死亡的陷阱,耐心株守50年、100年。但它的獵物不再是戰鬥人員,而是尋常百姓。
要想偵測到地雷,就如大海撈針。它的造型百變,易於偽裝成無害的日常用品。若是塑膠地雷,更能躲過金屬探測器的偵測。因而布雷者可以大片大片地布,掃雷者卻隻能一寸一寸地掃。每一顆的清除成本,高達3000美元。而且每掃500萬枚地雷,就得至少賠上一名防爆專家的性命。這筆天文數字的花費,迄今唯有石油王國科威特擔負得起,海灣戰爭結束後立即全麵掃雷。
世界上大約有l0個國家,因為境內地雷遍布,已不宜人居。大批難民有家不能歸,戰後重建遙遙無期,構成國際援助的沉重包袱。地雷已取代小兒麻痹症,成為第三世界民眾下肢傷殘的頭號殺手,人命代價難以估算。
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的甘地夫人紀念醫院,住滿截肢的兒童。他們中有許多是好奇撿拾製成玩具形狀的地雷,而被炸斷手腳。觸雷的爆炸聲,每天都為這個荒涼的沙漠城市製造些許聲響。學校裏麵,學生下課也不敢到操場上玩耍,因為害怕平靜草皮下所隱伏的殺機。不單是學生,地雷把所有喀布爾市民都給集體禁足,更驅策400萬阿富汗人流落巴基斯坦和伊朗,悵歎"田園將蕪胡不歸"。
在非洲的安哥拉街頭,觸目可見被地雷炸斷雙腿的行乞者。據估計,每140位安哥拉人當中,就有l人觸雷殘廢,該國中部大城最具規模的工廠,不是別的,正是國際紅十字會支配創辦的假肢和拐杖製造廠。
沃土變死地
1992年,柬埔寨境內停火後,聯合國人員拿空中攝影照片當佐證,遊說難民返鄉:"看到沒有,照片上的農田都變成了無主荒地,回去全是你們的!"
歸鄉者料想不到,昔日的沃土,在內戰中已變成全球地雷密度最高的死地:柬埔寨800多萬人口,無日不在1000萬枚地雷的威脅下驚怵過活:買菜、汲水、下田、訪友等。最基本的日常活動,都成了性命攸關的冒險。尤其到了雨季,洪水挾泥沙與地雷俱下,誰也不知道家門何時會收到洪水帶來的死亡禮物。
每天5到20人的觸雷率,使柬埔寨首都金邊淪為了"廢都"--殘廢人之都。國際組織雇傭遇害者家屬,組成寡婦掃雷大隊。一名隊員自嘲:"我這輩子再也不用擔心失業了。地雷一百年也清除不完。"
二次大戰期間埋設的地雷,半個世紀以後的今天餘威猶存。英國蒙哥馬利元師與德國"沙漠之狐"隆美爾在北非的坦克戰,衍生出無數膾炙人口的電影題材。但戰爭遺留的地雷,使利比亞1/4耕地迄今荒蕪,卻鮮有人知。
西方國家直到波斯尼亞戰事升高,必須出兵幹預時,才切身體會到地雷問題的嚴重。波黑多年的戰火,留下400萬枚燙手的地雷,這對於越戰期間60%死傷出自地雷的美軍來說,不啻惡夢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