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是在與打更的老劉頭兒說話時決定和他開一個玩笑的。
“怎麼沒穿外衣？”老劉頭兒問。
小張邊向辦公樓裏麵走邊說：“剛剛被人搶去了。”
當時時令已是仲春，天暖暖的，小張隻穿著一件毛衫。
“大白天外衣就被人搶去了？”老劉頭兒大吃一驚，“丟東西了吧？”
小張繼續向前走，並順嘴編了一個數字，“八百塊錢，還有一個記事本。”
小張聽到老劉頭兒的嘴裏發出清晰的嘖嘖聲。
小張沒有在辦公室呆多久，不到半個小時就把入黨誌願書填完了，然後關門下樓。今天是星期天，樓裏很寂靜。
僅僅是開了一個玩笑，小張一點兒也沒有在心。哪知，第二天一上班，他就發覺事情沒那麼簡單，緊張的空氣像一條無形的繩子，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緊。
先是司機老黃問：“你被人搶了？丟了八百塊錢和一個記事本？”
小張一愣，才想起昨天開的玩笑。他說：“沒有的事，那是我同老劉頭兒開的一個玩笑。你是從他那兒聽說的吧？”
老黃說：“局裏有不少人都知道你被搶的事了。”
這是小張始料不及的，他意識到可能要出麻煩。這樣的事在機關裏是傳得很快的。
正當小張不知所措的時候，辦公室馬主任過來問他：“報案了嗎？縣公安局有我的同學，請他們重視一下，把搶劫犯抓回來。八百塊錢，損失不小呢。”
小張立刻感覺到這件事真的麻煩了，他的玩笑開大了。但他別無選擇，隻能解釋。
也許是小張說話時的表情不太自然，馬主任驚異地打量他一下，“小張，這樣的事可開不得玩笑。全局上下都傳開了，你一句開玩笑能解釋清楚嗎？”
緊接著局長喊小張，讓他到局長辦公室去一趟。小張這才意識到自己開這個玩笑真是天大的錯誤。
局長和顏悅色地問他：“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可以直言不諱地對我講，黨組織會公正地對待的。你剛剛填寫了入黨誌願書，應該相信組織才是。這件事，真的是一個玩笑嗎？”
此時小張已經是哭笑不得，他不明白大家為什麼不願意相信他的話，而對老劉頭兒的傳播頗感興趣。他不想做更多的解釋，很幹脆地點了點頭：“是的，是個玩笑。”
局長很顯然對小張的回答不甚滿意，他想了想，說：“你被搶去的記事本，是不是很重要？那上麵是不是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小張恍然大悟，原來大家關心的焦點是記事本。他的額頭上不禁冒了汗，他知道問題已經相當嚴重了。但他仍舊堅持著自己的觀點，“真的是一個玩笑。”
局長搖了搖頭，說：“你平時的各方麵表現都很好，我們局領導對你的印象也都不錯。可以告訴你，我們正在考慮，準備把更重要的工作任務交給你。這是局領導對你的重視，也是對你的扶持。因為你很年輕，培養好了，是很有發展前途的。記事本這件事，希望你認真對待，跟組織上要講實話。”
小張無可奈何地看著局長，說：“我……真的是……”
局長很泄氣，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黨支部一直沒有召開大會，小張入黨的事被悄悄壓下了。
老黃說：“你開的這個玩笑，等於把自己推上絕境了。”
小張苦苦地笑一下，“老黃你知道，我根本就沒有記事本的。”
“但現在你做這種解釋，毫無疑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老黃說。
小張呆呆地站著，兩隻張開的手微微顫抖，像兩張蒼白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