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輸了嘍”吉爾伽美什說。
芬裏厄狼沉思了許久,點了點頭。
吉爾伽美什目光澄淨,語調微揚:“如果她真的釋放了【死國】,你還能站在這說話麼?天狼星。”
陽光將陰影覆蓋在芬裏厄狼的臉上,讓他看不清它的表情,“她隻是沒痛下殺手。”大風吹過草地和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像似浪潮拍過堤岸,那是生命歡愉的呼喊,不是劫後餘生的低吟。
吉爾伽美什笑了,麵容燦爛如同遺落在地麵上的太陽,猛然光芒一暗,“不要騙我了,她隻不過用上了她的契約獸,如果沒猜錯的話,是耶夢加得吧。”
仿佛聽到一件不得了的事,芬裏厄狼的麵色陰鬱起來,“你怎麼知道的,明明……”
“明明掩藏得很好麼?”精靈說,“我的確很老了,不過還沒老到老眼昏花,耳鳴目眩的地步。”他將右手揚起用力地一揮,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風中飄蕩就像五線譜上的音符。隨後空氣中的歡愉的禮讚消失了,就像換了一個指揮換了一個歌譜,蒼鬱的樹林和茂盛的花草像退卻的海潮一樣消亡把真相暴露了出來,那是已經死亡的大地,死去的失去孕育一切生機可能的慘白色。泥土和石塊被碾成了細沙。
芬裏厄狼的眸色深沉下去,“你本可以聽完故事就走的。”
吉爾伽美什笑笑,“我可不喜歡故事聽一半,更何況你真的能殺掉我麼,各種意義上?”精靈毫無防備地躺在白色的沙上,閉著雙眼愜意地曬著日光浴。
芬裏厄狼皺起了眉頭,卻又緩緩舒展開來,“好吧。”
悠遠的聲音又再度響起,他們兩人眼前的白沙被一雙無形的手操控著,將一個個圖案清晰地呈現出來。那是一條巨蛇,龐大的身軀蜷縮著才勉強被山穀容納。它的雙目像被摘下的月亮,陰冷明亮。油膩膩的墨綠色粘液從它腐朽的鱗片裏滲出,滴落在樹木上,滴落在花草上,滴落在泥土和碎石構成的地麵上,發出滋滋的樹幹花瓣泥土被腐蝕的聲音。
一個女孩站在蛇頭上,俯視著遠處傷痕累累的巨狼。
“真可惜呢。”吉爾伽美什突兀地打斷了故事。
“可惜什麼?”芬裏厄狼不解地看著他。
“可惜我沒有在邊上,怪狼和世界之蛇的戰鬥可不是天天都能看見的。”
芬裏厄狼對於他的嘲諷,沒有動怒,“我們隻是它們的一個靈魂碎片而已。”
“所以才沒有殺死彼此麼?”吉爾伽美什說,“還是你們根本就殺不死呢。”
芬裏厄狼抬起頭,凝視著他,緩緩地說:“知道太多了,有時候並不是好事。故事說得太多了,我需要休息了。”
“好吧,”吉爾伽美什識趣地站起身,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著假寐的芬裏厄狼,“對了,白夜那個小家夥去哪了,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很奇怪,你為什麼救他們要這麼迂回。”
芬裏厄狼似乎睡著了,沒有回答。
等到吉爾伽美什走遠了,身後才傳來簡單的三個字——“赫斯迪。”
吉爾伽美什歡笑著向後揮手再見。
“你可以出來了,死神。”芬裏厄狼睜開眼睛。
沙礫構成的地麵突然塌陷出一個大洞,一條恐怖的大蛇載著一個淡紫色的女孩從幽深的洞穴裏爬出來。女孩深情地凝視著遠方,那個方向是吉爾伽美什離開的方向。
“還繼續打麼?”芬裏厄狼站起身,魔力大盛,周圍的沙礫被吹起像平靜的湖麵泛起的層層漣漪,就算它遍體鱗傷,像隨時會倒下再也站不起來似的。
即使這樣,也能讓巨蟒感受到最明確的危險使它直立起身子,腥紅的蛇信子噝噝地警示。
“不了,”赫爾說,“走吧,耶夢加得。”她輕輕拍了一下巨蟒的頭,讓它安靜下來。
維焦急地在原地等著,雖然在原地等不是他的本意,被施了石化術的他無法動彈。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不過他的影子忠實地記下了時間的變化,終於在影子在他身邊繞了180°之後,在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人影,他有銀色的頭發,在陽光下覺得明亮得刺眼。
維一眼就看出是吉爾伽美什,他像個踏青的旅人悠閑地走了過來,時不時驚嚇一下休憩的鳥兒,或者停下腳步嗅一嗅花香,完全沒有看到像個望夫石般立在那的維。
終於在他第十二次俯下身親吻花瓣的時候,感受到一陣熾熱的目光,仿佛是最暴烈的太陽,火山噴出的岩漿。他迎著目光,如沐春風地笑了笑,“真是好學生呀,這麼不知疲倦守望我回來。”
維體內的火焰又躥高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尊敬的老師,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有麼?”吉爾伽美什裝傻。
“沒有麼?”忍住忍住,維在心裏默念。
“我怎麼不記得了。”
維仿佛覺得身體裏有一座火山噴發了,“你奶奶個腿,快把我身上的石化術解除,讓我在這站了整整一天了,你要是回來就回來,沒回來我不就慘了麼。天知道什麼時候會蹦出一個食肉的魔獸,三下五除二地把我吃了,我就是這個世界死得最冤枉的破界者了……”罵著罵著,維發現已經走到吉爾伽美什的邊上,指尖都快指到他的鼻子上了。
吉爾伽美什看著平時一副冷淡的模樣維暴走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毫無形象,天花亂墜,然後做了一個擦去眼淚的動作後,板著臉認真地說:“用你那個世界的詞語,怎麼說來著……對了,你就是悶騷。”
“……”
“其實,破界者是不會規則的圍牆束縛,不會因為有山峰和海洋就停止他想要去看另一麵的腳步,他會翻過山峰,遊過海洋。記住不要停下腳步。”吉爾伽美什說,“如果心中有疑慮,是做不了一個優秀的破界者的,所以說你還要很多東西要學呀。”
“知道了,謝謝老師的教誨。”
“走吧。”
“去找他們麼?”
“孺子可教也。”
“帕賽醫生,這孩子怎麼樣了。”穿著神職教袍的老人急切地問。
“我初步檢查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受傷的痕跡,大概是太累了,睡醒了就好了。”帕賽醫生語調平緩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