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錯覺(1 / 2)

人生是由一連串錯覺組成的充滿戲劇性錯覺的一生。上麵這句話是我最近的思考的產物,我的千慮之一得。而促使我思考的,是由於去年夏天我遇到的一件蹊蹺的事。

無庸置疑,這事與女人有關。“美人的匆匆的一瞀啊,莫非你給拉斐爾以靈感!”這是拜倫勳爵《唐璜》裏的話。這話正該我在這裏說。去年,在一次會議上,我遇到一位女性。當會議的主持人介紹到她時,她的寬邊的遮陽帽斜斜地仰起,這樣,我看到了一張類似於女神或者女佛那樣的充滿光輝的臉,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突然覺得和她很親近,親近極了,因為她像我的一位舊年的朋友一說穿了,那舊年的朋友就是小說《最後一個匈奴》中的丹華。但是我在那一刻明白,像歸像,但是她不是,因為丹華遠在香港,還因為主持人正口齒清晰地說著她的名宇。

她個頭很高,身材豐滿,遮陽帽,一身寬大的碎花布連衣裙,腳下一雙隨隨便便的黑色涼鞋,腋下挎件北京的職業婦女的那種船形的中型皮包。她有點像香港那個影星張曼玉,隻是較之張曼玉,她更深厚和有風度一些,通身都沉浸在一種文化感中。她是一家期刊的主編。

那應當是一次文壇的男大婉女大腕們的聚會。會議隨便提溜出一個人來,都會嚇人一跳的:但是在四天的會議中,這個時時在我眼前晃動的夢幻般的身影,占聚了我整個的心靈。會議有許多女性,這些女性在四天的會議中最少換過四身服裝,從而令有人感慨這是一次時裝表演會,從而令我明白了女士們那大大的旅行箱原來是些活動的衣櫥。但是四天中,女人隻有她是個例外,老是那一身,以一種不修邊幅的姿態在會議上定格。善變有時候也許並不好,在陀螺般瘋狂地旋轉的世界上,固定的東西也許更引人注目。

我那次是帶了夫人去的。這是會議給我的例外待遇。會議是在南方某沿海城市召開的。麵對滿桌的臭魚爛蝦,老婆感慨這南方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說我們隻在這裏呆一個禮拜,就開拔了,那些南方人成年累月地吃這些東西,他們怎麼承受?這是題外活,和本文的主題沒有關係。

瞅空兒,我和這位女士拉過幾次話。麵對那張我稔熟而又陌生的臉,那北京腔,那每一次的投手舉足,我的眼神中一定出現了一種惶惑不解的表情。當我費力地告訴她,我產生了一種錯覺,將她當成另外一個人,並說出那個人是誰時,她笑了。她說她也插過隊,在黑龍江,這也許是她和她相像的原因。這時我還想問她,那麼小的時候,她是不是也在北京的少年合唱團呆過,並且在六一兒童節的時候,穿的白襯衣,寬邊的紅色背帶褲,站在麥克風啟動小小的朱唇,唱那首《小河小河啊你慢慢地流》。我張了幾次口,但是沒有問,我怕令自己失望,沒有問的另一個原因是在一個有閱曆的女人麵前,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像個傻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