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第2章

送走了鄧如維,雁非覺得像是大病了一場。原來嘴上說得再堅定強悍,心裏還是忍不住要思念的。這些日子來,就連平日裏最喜歡撫的曲子也不能排解突如其來的相思了。

幾日行雲何處去?忘了歸來,不道春將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係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

撩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裏無尋處。

她還記得這首《蝶戀花》,正是她和鄧如維相逢當日彈奏的曲子。

那時,鄧如維搖著折扇,一身白衣翩翩,在眾人的一片叫好聲中獨獨冒出一句——“姑娘琴韻雖好,卻多了些脂粉味。”語氣豪邁不羈,滿座皆驚。

而她就那樣傻傻地站在當場,看他向她走過來,聽他用滿腔熱血教會她什麼是民族大義,什麼是心憂天下。

如維告訴她,在她生活的小小一方天地外,還有一片更廣大的疆土;除了她所知道的詩詞歌賦外,還有另一種刀光劍影的生活。

他常常對她說,雁非,好男兒不能隻沉浸在春花秋月兒女情長中,更應該要報效國家、名留青史。

現下,如維為了他的理想北上,成就報國殺敵的宏願。她知道他此次進京是懷著重大使命的,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相思兩地,誰知道他走後不到一日,她就開始想念他。

她的生活,似乎已習慣了如維的陪伴,有他在身邊,她才能拋卻所有“女兒身”的顧忌和膽怯,才能放縱內心深處的狂放豪情自在撒野。她想,這樣的依賴應該就是愛了,她愛如維,才能全心地信任他,才會在他走後,平添了如許的思念。

她的曲調越發低沉纏綿起來。

玉琵琶的音調比瑤琴單薄,她轉身對立在身旁的卉兒說:“卉兒,明早去看看李媽媽請來的琴師換好了琴弦沒有?”

“是,卉兒知道了。”

“夜深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不用服侍我就寢了。”雁非放下懷中的玉琵琶。

卉兒接過琵琶掛在東麵牆上,收拾好床鋪,又體貼地關了窗,向她道聲“雁非姐姐早點休息”,便走出門去。

雁非緩緩行到梳妝台前,卸下頭上的點翠金步搖,任一頭流瀑般的長發從肩頭垂下,蕩出優美的弧線。

鏡中那嬌豔的人兒,比煙花女子多出些端莊嫻靜,比閨閣千金多出些妖嬈嬌俏,有尋常女子沒有的膽識文采,也有尋常女子都有的柔腸百轉。

可惜生逢亂世,縱有絕色容顏,千般豪情,又能如何?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吹滅室內的蠟燭,解開淡紫色外衣的束帶,褪下白色中衣,露出繡著蓮花圖案的肚兜和凝脂般的肌膚。

“嗤——”窗紙劃破的聲音在夜的靜寂中響起。

雁非一驚,慌忙抓起放在一旁的中衣套上,急急隱身於屏風後麵。

“既是煙花女子,又何來如許春愁?”譏誚的男音在清幽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楚。

雁非立即知道來者決非一般登徒子或宵小之流,反倒鎮定下來。她從容不迫地穿好中衣,大方地從屏風後走出來。

一名玄衣男子靜靜地立於窗邊,麵對著窗外的月光,頎長的身形在月光下映出長長的暗影。

她摸索著找到外衣,迅速穿戴整齊,才轉身對著他說:“閣下深夜闖入,既未得到主人的邀請,又不遵從君子禮儀,敢問閣下又何來資格評論柳雁非呢?”

“雁非姑娘不光美貌讓在下驚為天人,就是膽略與口才,也讓在下佩服。”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黑暗中,他看起來詭譎難測,即使是看不清他的樣子,雁非也能感覺到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

“小女子愧不敢當。”雁非一邊同男子周旋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叫卉兒。

男子邪肆地低聲笑起來,“何來不敢當?姑娘方才寬衣解帶,在下可是大飽眼福了呢!”

“你……”雁非話未說完,麵上突然一冷,那男子竟在不知不覺間欺近身邊。

雁非大駭,急急退了兩步,張口欲叫卉兒。

男子一探手扶住她的腰,將她緊緊貼在胸前,在她耳邊低低地說:“我想你還是不要叫的好,若是讓鄧公子知道了,恐怕不好。”

雁非隻感到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強悍陽剛的體味,竟像如維形容過的北方草原上孤獨傲世的狼,溫熱的呼吸張狂地吹在她臉上,瞬間擾亂了她平靜無波的呼吸。

薄薄的紗衣下,她的肌膚緊緊貼著男子寬闊強健的胸膛,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裏,讓她的神思瞬間慌亂起來,隱隱間覺得對這男子有一種熟悉感,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裏見過他。

“你究竟是什麼人?到底想要幹什麼?”雁非在慌亂中努力想找回自己的理智。

男子輕笑著,灼熱的氣息故意騷擾著她耳根最敏感的部位,“不要問這種愚蠢的問題,雁非,你隻要知道,我手中握有鄧如維的未來。”

“如維?如維到底出了什麼事?”她驚問,旋即又懊悔著自己的沉不住氣。

男子卻沒有再取笑她,也不再回答,一手輕撫著她如絲緞般柔順的長發,一手開始在她的背後遊移,溫熱的呼吸繼續在她耳邊肆虐,讓她的理智在越見高漲的慌亂中丟盔棄甲。

雁非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團烈火,又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全身掠過一陣銷魂的戰栗。

她對男女間的情事並非完全不懂,秋水樓的姐姐們常常背著媽媽炫耀客人們賞賜的珠寶首飾,順帶就會講起哪個男人最會調情、哪個男人在床上最神勇,有時候甚至會講到引發男人欲望的手段。每當這種時候,她不會像卉兒那樣紅著臉跑開,因為她知道她也會有這麼一天,像這些姐姐們一樣,成為這煙花柳巷中一身豔紅的風塵女子——在她還沒遇見鄧如維時,李媽媽的確是算好了日子等著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