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又出事了。”遠處的唐校尉厲叫,不再理會無雙劍客向出事處狂奔。
“我說他們的目標是囚車,沒錯吧?”無雙劍客跟上,不知趣地亂叫亂嚷。
一旁伸來一隻大手,一掌把他推出丈外幾乎摔倒。
“算了,咱們就跟遠些好了,不要再和他們打交道,以免被他們遷怒誤了大事。”無雙劍客的同伴拉住了他,以免引起更大的衝突。
“真是狗咬呂洞賓。”無雙劍客恨恨地說,偕同伴走了。
他們共有三十四個人,知趣地遠落在兩裏後跟進,不再跟得太近,表示不再過問唐校尉的事了。因此一來,也就無法在出事時支援策應。
他們怎敢接收檻車囚籠?也沒有保護人車安全到達南京的能力。唐校尉將近三百個人,日夜皆無法防範襲擊,他們隻有三十四個人,決難保護人車的安全。
死了一個車夫,毀了一輛輜重車。重新調整車輛,派人追查凶手,動身時,已是巳牌將盡,今天能走得了幾裏路?看來得在半途立帳住宿了。
唐校尉還真有幾分將才,午後不久到了一座四周由田野包圍的小小村落,立即當機立斷下令宿營。田野裏除了一排排的麥稈堆之外,空無一物,有人接近無所遁形,少數的警衛便可布成綿密的警戒網。
午夜時分,黑影從東麵蛇行鷺伏接近,滲入第一道警戒網,與村邊緣的第二道警戒網接觸。
夜黑如墨,罡風呼號,掩不住廝殺的聲浪,兵刃交擊聲更是驚心動魄。
入侵的人無法深入,一擊即走。
次日仍是巳牌時分左右動身,村民看到用毯包裹的四具屍體,猜想是昨晚的襲擊,損失了四個人,包妥用車運走,天寒地凍,屍體短期間不會變腐。
像這佯每天受到襲擊,每天都有人損失,到毫州還有四五天路程,得損失多少人?
押送的任務不可能中止,襲擊也可能連續不斷。
在道隻有一條,而且這條路旅客不多,繞各村鎮的小徑走,不知遠了多少路程。因此襲擊的人,如果不走在前麵,一定會走在後麵夜間再趕上去重施故技,不會因實力不足而放棄劫囚的行動。
隊伍後麵兩三裏,有三十四個人形同斷後,因此跟來候機襲擊的人,必定與無雙劍客的三十四個人先行接觸。但假使襲擊的人認識無雙劍客這些人,必定遠跟在後麵不敢超越,謹慎地保持距離。
如果是被無雙劍客從京都追來的人,決不可能超越,一定跟在後麵遠遠在跟蹤,保持安全的退走距離,防備無雙劍客轉回飛騎攻襲。
後麵四五裏,果然有六名男女騎士跟來,以平常的速度緊隨在後,每個騎士皆攜有刀劍,鞍後有走長程需用的馬包,一看便知不是好路數。
更後麵,也有七名男女騎士,與前麵六騎士相距兩裏餘,也用不徐不疾的速度趕路,穿的羔皮外襖質料甚佳,所攜的刀劍也裝飾華麗些。
午後不久,七名男女騎士的速度加快,不久,便趕上六騎士了。
路旁有一家孤零零的小店,重簾低垂的店門外掛了酒望子。店後半裏地,是一座小村莊,小店是村落裏人開設的,白天供應食物和販賣一些旅行必需品,草鞋、行籠、燭火。
七騎士所攜有兵刃,看穿章打扮,分明是在江湖走動的同道,沒有甚麼好詫異的。可是,顯然這七位同道,有意衝他們而來,因此詫異油然興起警戒的念頭。
七騎士五男二女,在路旁的大樹下係馬,七個人昂然步入小店前的廣場。
“在下陳天昊。”為首的人僅露出一雙銳利的鷹目,說話威嚴,“諸位是跟蹤前麵的人馬?哪一位是主事人?在下請教。”
“霸劍陳天昊?”六騎士的主事人大感意外。
“正是區區在下。”
“幸會幸會。”六騎士的主事人欣然抱拳行禮,“在下許成皋,匪號是摩雲手。久居關中鳳翔一帶,甚少在中原走動。久聞陳兄大名,隻恨無緣識荊,沒料到這次前往徐州拜會朋友,半途幸遇,足慰平生。”
一番江湖客套話,口氣可見誠意。
“好說好說,許兄享譽關中,名動江湖,該是在下幸會了,中原江湖朋友,誰不知關中三俠的俠名?許兄,是不是為了女俠幻劍飛仙而來?”
“在陳兄麵前,許某怎會說假話?陳兄,在下真的不知道幻劍飛仙這號人物。陳兄與她……”
“江湖同道,同是俠義道朋友。她被河南彰德的害民藩王,無緣無故擒住解往南京。許兄該知道,咱們俠義道人士,雖則以武犯禁,但通常幫助官司府製裁不法歹徒,不會做作奸犯科的不義勾當。那個狗藩王怎能無緣無故,捉她向咱們道上的朋友示威?因此咱們糾合同道,從開封跟來,沿途不斷向押解的人馬襲擊,逼他們放人,頗有收獲。許兄如果也為此而來,何不聯手共襄盛舉?”霸劍陳天昊豪氣飛揚,邀請摩雲手參與劫囚盛舉。
“很抱歉,兄弟根本不認識幻劍飛仙,也不知道彰德的藩王是好是壞,更不了解到底誰是誰非。老實說,兄弟也很少以武犯禁。通常咱們俠義道朋友,會尊重官府的執法,除非的確查有實據,知道某一位官吏貪贓枉法坑害無辜。陳兄,兄弟說得夠明白嗎?”
“哦!許兄真的不是為此而來的?”霸劍陳天昊頗感意外。
“不瞞陳兄說,兄弟是途經此地的,實在不明白陳兄所說的事。”摩雲手誠懇地說,“陳兄既在知道幻劍飛仙受到委屈,何不傳俠義柬請諸同道主持公道?”
傳俠義柬談何容易?首先傳柬的人必須具有極重的份量,有極高的聲望。其次是涉案的事由和證據必須周詳,能讓同道信服,困難重重,短期間根本無法辦到。
所謂俠義柬,也隻是抽象的名詞,舉目江湖,根本就沒有人敢於認定,哪一位仁兄是俠義道中人。阿貓阿狗甚至歹徒癟三,都可以拍胸膛自稱是俠義英雄,而且有一大堆狐群狗黨,舉起雙手加以承認。
至於那些真正的,德高望重的俠義高手名宿,也決不會做大笨蛋,高聲疾呼,號召天下俠義英雄,為某個倒黴的英雄向官府討公道,也沒有膽量認為自己夠資格傳俠義柬。
隻要有一個人持柬上門,要求查證涉案的來龍去脈,指出某一件證據有問題,於法於理不合,發柬人很可能因此而身敗名裂。
摩雲手把問題提出,已明白表示不可能參予此事,意思是說:那不關我的事。
“情勢急迫,哪能迤延時日?看來,在下無法獲得許兄相助了?”霸劍陳天昊失望地說。
“很抱歉,兄弟毫無所知,委實不敢過問,請陳兄諒解。”摩雲手歉然地說,“兄弟管閑事的宗旨是,除非目擊天理國法所不容的罪行發生,不然決不多管閑事,委實愛莫能助。”
“行了。”霸劍歎口氣,“每個人都獨善其身,難怪道消魔長。許兄如果改變心意,在下於前途相候,後會有期。”
七人轉身上了坐騎,一揮手策馬急馳。
摩雲手目送七人去遠,眼神百變。
“這位大俠到底在弄甚麼玄虛?”摩雲手滿眼疑雲向同伴問,“哪有這樣隨隨便便邀人主持公道的?簡直荒謬絕倫,向王府的人馬襲擊,這可是拿身家性命,押孤注的豪賭,而且勝自有限的愚行,他是憑什麼博到一代江湖遊俠的聲譽的?”
“許兄,你認識霸劍陳天昊吧?”另一同伴問。
“聞名而已。”
“許兄,就算他真是霸劍陳天昊,也不足為奇,天下間浪得虛名的人多著呢,少他一個,這世間同樣亂糟糟,不會因多他一個而更亂。算了吧!咱們不能跟得太近,免惹是非,在這裏歇宿,如何?”
“唔!真的不能再走了。”摩雲手同意,“我感到有點不妙,毛骨悚然,有大禍臨頭的速,到店裏問問看,看能不能借宿。”
路旁的荒村小店,必要時仍可接待趕不上宿頭的零星旅客,人多就不便了,沒有多的房間容納,尤其是隆冬季節,夜間哪有許多的棉被床褥供應?
他們還有馬包,馬包內有可露宿的褥具。
當這些人在店前打交道時,店旁的幾株光禿禿的大樹下枯草叢中,一個提了酒葫蘆的老村夫,蹲坐在枯草中目擊所有的經過。
老村夫是來小店買酒的,看到六騎士便避到大樹下旁觀。
七騎士走後,四騎士也全部拴妥坐騎,入店與先入店的兩同伴會合。
老村夫一直就蟄伏在樹下,久久方站起整衣,正待舉步離,突又向下一蹲沒入枯草中。
七騎士去而複來,但沒有坐騎,不走大路,越野而來快如流星,兔起鶻落悄然抵達。
一聲暗號,七個人掀簾推門一湧而入,立即傳出慘號聲,裏麵的人大概驟不及防,毫無 反擊的機會。
襲擊快結束也快,七騎士片刻便急速退出,由原路撤走,消失在店側的凋林深處。
好奇心人人都有,老酒鬼也不例外。
推開店門,老酒鬼嚇了個魂不附體,店堂不大,六具男女屍體擺了一地,卻沒有鮮血流滿地,都是被暗器貫入體內致命的。
櫃台內死了一個店夥,後麵廚下也死了掌鍋的。
“老天爺!”老酒鬼狂叫,扔下酒葫蘆轉身狂奔。
拉開門,撞落了外麵擋風的重簾,突然看到外麵有兩匹馬,馬上的騎士一高一矮。
兩騎士的風帽係了掩耳,所以僅露出一雙眼睛,本來準備下馬,看到有人衝出撞壞重簾,眼神一變,不再下馬,盯著老酒鬼滿眼疑雲。
“不關我……的……事……”老酒鬼顫抖著大喊大叫。
“怎麼一回事?”高身材騎士躍下馬訝然問。
“是……是……那些人……七……七個人……”
“慢慢說,老人家,不要怕。”
“天啊……”老酒鬼跌倒在地。
唐校尉似乎袖裏乾坤花樣繁多,令人莫測高深。
動身走不了多遠,他就傳令準備宿營。
前麵路盡頭,小小的拓城縣在望。
兩天,僅走了五十裏左右。也許,是被情勢所迫吧!一而再受到襲擊,襲擊的人神出鬼沒,部署反擊和重整行裝皆需要時間,自然會耽誤行程。好在隻需兩天便可趕到毫州指定交人地點,不需趕得太急,步步為營慢慢走,小心戒備定可減少損失傷亡,這也是策略手段之一,唐校尉的手段運用有其長處。
但走得慢,受到襲擊的機會也多。唐校尉是軍伍世家,應該明白有利有害的道理。
驃騎尉是武官十二勳之一,官品相等於從五品。隻有武臣世家子弟,才能擁有世襲的勳位。
從五品等於文官的二等府的知府大人,官職已是相當高了,所以唐校尉根本不理會無雙劍客,無雙劍客還不他平起平坐,雖則無雙劍客是漢王府的紅人。
一進城,立即找到柘城縣的李知縣,不但進駐位於城內西隅的寧陵驛,而且征住寧陵驛旁的民宅,征全縣的治安人員,擔任外圍的警戒。
李知隻是小小的三等縣九品官,對趙王府遠來公幹的親軍當然百般巴結。柘縣真是小,低矮的土城牆(那時還不曾改磚牆),僅有十餘條街巷,居民不及千戶,一旦擠入兩三百名雄赳赳氣昂昂的鐵騎武裝親軍,全城轟動,氣氛緊張。
安頓停當,已是未牌末,天色早著呢!但天宇中濃雲密布,氣溫低罡風呼號,全城似乎家家閉戶,在外行走的人稀稀落落。
全城僅有一家稍像樣的食店,那就是縣前街近西大街的宋邑酒坊。但酒菜最有名的,卻是東大街的太白居,店麵小,下酒菜不多,僅有幾味燒鹵炒燴,但公道實惠,吸引真正的酒客,上門的老主顧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