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七年,楚國無宇的守門人逃進了楚王的章華宮,無宇要進去抓人,反而被守護章華宮的官員逮捕了。無宇就對楚王說:“《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天下都是您的,為什麼不能到王宮裏抓人呢?”楚王隻好答應了他的要求。
引詩為證,表明《詩》的地位受到了相當的尊崇。這種蔚成風氣的“引詩為證”,必然有效地促成了《詩經》的流傳和在民眾中根深蒂固的地位。
第三節徒歌明誌
在《詩》三百篇之外,古代還有一些沒有被配以管弦的詩,這就是“徒歌”。徒歌大概都是民間的產物,老百姓常作徒歌來表達自己的愛憎感情。《左傳》中最有意思的一首徒歌,是這樣產生的:宣公二年,宋國將軍華元打了敗仗被鄭國人抓了去,逃回來以後,擔任監督築城的官職,築城的役人就對他唱道:
【原文】【今譯】
睅其目,鼓著大眼睛,
皤其腹,腆著大肚子,
棄甲而複。丟盔棄甲逃回來。
於思於思,大胡子大胡子,
棄甲複來!丟盔棄甲逃回來!
華元聽了役人唱的歌,就派他車上的衛兵對答道:
【原文】【今譯】
牛則有皮,有牛就有皮,
犀兕尚多,犀牛兕牛還很多,
棄甲則那?丟盔棄甲怕什麼?
築城的工人又針鋒相對地唱起來:
【原文】【今譯】
從其有皮,就算牛皮多,
丹漆若何?沒有丹漆又如何?
我們可以想象,這個敗軍將軍華元怎樣在役夫的歌聲和笑聲中狼狽逃走的情景。
子產在鄭國執政的時候,進行了許多改革,但是老百姓開始並不理解,反而埋怨不休,眾人唱歌責罵子產說:
【原文】【今譯】
取我衣冠而褚之,把我的衣帽沒收來貯藏,
取我田疇而伍之,把我的田畝沒收來丈量。
孰殺子產,誰去殺子產,
吾其與之!我一定幫他忙!
過了三年,人們發現子產的改革對國家有利,十分感激他,又作歌唱道:
【原文】【今譯】
我有子弟,我們有子弟,
子產誨之。子產來教誨。
我有田疇,我們有田地,
子產殖之。子產來栽培。
子產而死,如果子產死,
誰其嗣之!有誰來繼位!
從要活活殺死子產到想到子產若死,無人為繼,反映了老百姓觀念的轉變和他們的淳樸、善良、正直。
這些詩雖然沒有被配以管弦,入之聲歌,也沒有被采到朝廷中去,但它們是真正民間風味十足的作品。它們措辭直率、感情濃烈,而且不避鄙俗,情實畢見,可見在《詩經》之外,民間還自有詩在。
第四節孔門詩教
到了孔子時代,獻詩、賦詩的盛況,已不可多見了,這主要是因為春秋時期,公室卑弱,大夫兼並,宗族製度日漸瓦解,社會結構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這種政治上的大動蕩,必然衝擊著社會的上層建築,禮樂自無法免受其禍,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禮崩樂壞”現象。當時樂師大量流亡,古樂漸漸佚失,代之而起的,是新聲,也就是孔子深惡痛絕的“鄭衛之聲”。孔子曾十分憤慨地說:“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鄭衛之音”是春秋晚期流傳在中原鄭國、衛國一帶的音樂,是一種地方音樂。孔子最早將“鄭聲”作為雅樂的對立麵提出來,將其定性為“淫”,提出“放鄭聲”的主張。“淫”,這裏是指失去節製、過分的意思。可能它的樂調比較熱烈,節奏比較歡快,不符合以“中和”(《中庸》關於“中和”的定義:“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為特色的、可以奏之郊廟、奏之鄉黨,資暢和平、涵詠情性的雅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