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詩經》的功用(2)(1 / 3)

賦詩言誌經常是用在外交方麵,它不僅僅用來稱讚對方,起聯絡感情、緩和氣氛、促進邦交的作用,而且也用來作為國際間交涉、談判的手段。《左傳》上記了這麼一個故事:文公十三年,鄭伯背叛晉國、歸降楚國以後,又想交好於晉國。剛好魯文公從晉國回魯國,鄭伯就在半路上和魯侯相會,請魯侯代他向晉國說情。鄭國大夫子家賦《小雅·鴻雁》篇,其詩中有“之子於征,劬勞於野。爰及矜人,哀此鰥寡”。意謂鄭伯遠行奔波,是為了救濟貧苦、鰥寡、可憐的人,暗示鄭國孤弱,需要魯國幫助、援手,代向晉國遊說。魯國季文子聽了以後,賦《小雅·四月》篇,其詩中雲“秋日淒淒,百卉俱腓。亂離瘼矣,爰其適歸”等語,意謂時序遷移,時局不寧,我歸向何方。暗示不願為鄭國的事再往晉地。鄭國子家又賦《載馳》一詩的第四章,其詩為許穆夫人為救衛國而作的,第四章寫道:“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意思說:“我走在祖國的土地上,到處是勃勃蓬蓬的麥浪。我趕快走告大國,誰和我親近誰就會來救亡!”希望魯國能救援鄭這個小國。魯季文子終於被說服了,回賦了《小雅·采薇》的第四章。其中有“豈敢定居,一月三捷”的句子,表示接受鄭國的請求,不敢安居,要為鄭國去晉國說項。

《左傳》襄公二十六年也說了這麼一個故事:晉侯為了一個叛臣的緣故,把衛國的國君囚押起來。齊侯和鄭伯接受了衛國的請求,到晉國去說情。在宴會上,晉侯先賦《大雅·嘉樂》詩,詩中有“嘉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的句子,用它來表示對齊、鄭兩位國君的歡迎和讚美。齊國的國景子答賦《小雅·蓼蕭》,用詩中“既見君子,我心寫兮。燕笑語兮,是以有譽處兮”,“既見君子,為龍為光。其德不爽,壽考不忘”,“既見君子,孔燕豈弟。宜兄宜弟,令德壽豈”等詩句來稱美晉侯的廣施恩澤於諸侯以及見到晉侯高興的心情。鄭國的子展答賦《鄭風·緇衣》,詩中唱道:

【原文】【今譯】

緇衣之宜兮,你的黑衣真合體啊,

敝,予又改為兮。穿破再送一身新。

適子之館兮,我要到你館舍去啊,

還,予授子之燦兮。去把新衣送給你。

緇衣之好兮,你的黑衣真漂亮啊,

敝,予又改造兮。穿破再送一身新。

適子之館兮,我要到你館舍去啊,

還,予授子之燦兮。去把新衣送給你。

緇衣之蓆兮,黑色衣服真稱身啊,

敝,予又改作兮,穿破再做一身新。

適子之館兮,我要到你館舍去啊,

還,予授子之燦兮。去送新衣表衷心。

子展借這首詩表示鄭國不敢違離晉國,希望晉侯能答應他的請求。在交涉中,齊國大夫國景子認為晉國作為盟主,不應扣押衛侯,他又賦《轡之柔矣》這首詩,這是一篇逸詩,意思說應該寬政以安諸侯,就像用柔轡來禦剛烈之馬一樣。接著鄭國大夫子展也賦了《將仲子》這首詩,意思說人言可畏,衛侯雖然另有他罪,但是大家會認為晉侯為了一個叛臣卻把國君給抓起來,未免太過份了,直到這時,晉侯才答應釋放衛侯。

《左傳》襄公四年,穆叔到晉國去,晉侯設禮樂招待穆叔。鍾鎛奏樂曲《肆夏》三章,穆叔沒有答拜;樂工唱《文王》三曲,穆叔還是沒有答拜;樂工又唱《鹿鳴》三曲(包括《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穆叔三次拜謝。晉國的子員請問穆叔這是為什麼?穆叔回答說:“三《夏》是天子用來招待諸侯領袖的,我不敢聽;《文王》是兩國國君相見時奏的樂曲,我也不敢聽;《鹿鳴》是君王用來嘉獎我的國君的,我怎能不答謝?《四牡》是君王用來慰勞使臣的,我怎敢不拜?君王用《皇皇者華》這首詩告誡使臣:‘要向忠信的人谘詢。’我從而得到這麼多好的建議,怎能不答謝?”穆叔的話說得有禮有節有情,而且表現出知識的淵博、禮節的適度。

俗語說:“聽其言,觀其行。”詩自然也是“言”的一種。賦詩除了用在外交場合交涉國事,還可以通過賦詩看一個人的懷抱、誌向、人品。《漢書·藝文誌》說:“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以微言相感,當揖讓之時,必稱詩以諭其誌。蓋以別賢不肖而觀盛衰焉。”從所賦的詩中,可以辨別出賢與不肖來,這就是以詩觀人。垂隴之會上,範文子正是從各人所賦的詩句,判斷他們取禍的早晚、死亡的先後。《左傳》昭公元年,楚國令尹設宴招待趙孟,宴會上令尹賦《大明》第一章。趙孟答賦《小宛》的第二章。事後,趙孟對叔向說:“令尹把自己當作國王了,怎麼辦呢?”叔向回答說:“國君弱,令尹強,他大概可以成功吧!但他即使成功,也必不能善終。”為什麼呢?叔向接著解釋說:“令尹雖然強大,但不合道義,他的滅亡一定很快,把暴虐荒淫當作道義的人,怎麼能夠長久呢?”令尹所賦的《大明》屬《大雅》,其第一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