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孔子刪詩”說
“孔子刪詩”說始見於《史記·孔子世家》:“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班固承襲了《史記》的說法,在《漢書·藝文誌》中說:“孔子純取周詩,上采殷,下取魯,凡三百五篇。”
據這兩段引文的意思,《詩經》不過是經孔子之手的詩歌選本而已。孔子刪掉了重複的和不合於禮義的詩篇,留下了現存的三百零五篇。因為首倡此說的是令人尊敬的司馬遷,所以有很多人相信孔子刪詩說,如歐陽修、鄭樵、王應麟、馬端臨等。
不過,在漢代和漢以後曆代,又都有飽學之士如孔穎達、崔述、葉適、朱彝尊等紛紛對此提出質疑。歸納其理由,比較集中的是這麼幾點:
一、孔子自己沒有說過刪詩的話,這話是司馬遷在《史記》中說的。據趙翼《廿二史劄記·〈史記〉有後人竄入條》考證,《史記》曾被後人竄改過。孔子刪詩之說,也可能是後人妄改的。
二、《史記》載孔子刪詩,是在孔子自衛返魯之後,當時孔子已69歲。在這之前,《論語》中已頻頻出現“詩三百”的字樣,可見此數乃早已有之。
三、如果說孔子刪詩的標準是隻“取可施於禮義”者,那麼現存於《儀禮》中的《肆夏》、《新宮》等詩,都曾被周王朝所采用,這些明明合禮的詩,《詩經》為什麼不收呢?而現存於《詩經》中的那麼多“鄭衛之聲”,孔子為什麼不刪削呢?可見此說難以成立。
四、孔穎達在《毛詩正義》中表示:“如《史記》之言,則孔子之前,詩篇多矣。書、傳所引之詩,見在者多,亡逸者少,則孔子所錄,不容十分去九,馬遷言古詩三千餘篇,未可信也。”他認為,如果春秋時期真有三千多首詩,那麼先秦古籍中所引用的詩,大都能在《詩經》中見到,少部分才是《詩經》中逸失的,而現在《詩經》隻有三百篇,可見當時並沒有那麼多詩。所以司馬遷的話是不足為憑的。
五、《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記吳國公子季劄到魯國觀樂,魯叔孫穆子讓樂工為他演奏各國風詩和《雅》、《頌》,其風詩和《雅》、《頌》的排列次序,和今傳的《詩經》相同,而這時候的孔子不過八歲。
這樣看來,“孔子刪詩說”是站不住腳的。不過孔子對《詩經》的完善,的確是有貢獻的。《論語·子罕》記孔子說:“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孔子一向重視“禮”、“樂”,他專門學習並掌握了“六藝”,曾以“禮”、“樂”為職業,後來又向弟子們傳授《禮》、《樂》。《墨子·公孟篇》雲:“儒者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孔子有可能調整了詩中的樂調,使之盡量合於原貌,即使“《雅》、《頌》各得其所”,訂正了某些詩中的方言錯字,使之合乎當時的書麵語言——雅言。曆史學家範文瀾說孔子可能作了這樣的工作:“保持原來的文獻辭,刪去蕪雜的篇章……一些有重大曆史意義的古詩篇,因孔子選詩而得以保存。”所以,說孔子對《詩》作過整理、校勘、“正樂”的工作,大概是沒有問題的。
第三節“太師編詩”說
郭沫若先生在《奴隸製時代·簡單地談談〈詩經〉》中有這樣一段話:《詩經》雖是搜集既成的作品而成的集子,但它卻不是把既成的作品原樣地保存下來。它無疑是經過搜集者們整理潤色的。《風》、《雅》、《頌》的年代綿延了五六百年,《國風》所采的國家有十五國,雖然主要在黃河流域,但也遠及於長江流域。在這樣長的年代裏麵,在這樣寬的區域裏麵,而表現在詩裏的變異性卻很少。形式主要是四言,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音韻差不多一律。音韻的一律就在今天都很難辦到,南北東西有各地的方言,音韻有時相差甚遠。但在《詩經》裏麵卻呈現著一個統一性。這正說明《詩經》是經過一道加工的。